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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生日宴這一天,付聞櫻盛裝出席,貴氣逼人,足以顯示她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還專門在賓客到來之前提醒孟宴臣,“聽說你鄭伯伯家的小女兒回國了,那孩子好像叫青青?你小時候還見過她,性格蠻活潑可愛,見人三分笑,都說她跟個小太陽似的,宴臣你是主人,等會兒記得好好待客。”
一張照片落在桌上,緩緩推到孟宴臣面前。
他并未垂眸觀看,隻是笑意清苦,淡淡自嘲:“媽媽,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你兒子是怎樣卑劣陰暗的一個人,太陽的光芒太過耀眼,那會刺傷我,讓我遍體鱗傷。我隻希望窗台上的明月,能夠時時眷顧我,偶爾為我指引活下去的方向,免我在黑夜中踽踽獨行。”
付聞櫻加重語氣,有意警告:“孟宴臣!”
孟宴臣扭頭望向她,很受傷地問:“我隻想孤孤單單一輩子,無牽無挂,遠遠守着她,這樣也不可以嗎?媽媽……”
付聞櫻内心仿佛被某種無形的手觸動了,她深吸一口氣,重新硬起心腸:“十分鐘後下樓,客人們馬上就要來了,不要失禮。”
房門關上,孟宴臣在黑暗中輕輕發出一聲嗤笑。
付聞櫻左等右等不見孟宴臣下來迎客,忍着怒火再次來到房間時,這裡已經人去樓空,冷風從大開的窗扇邊呼嘯而來,暗紫色簾幔恣意狂舞,像是一隻破繭而出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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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結束了一天的拍攝工作,顧白月打着哈欠往下榻的酒店走,街邊高大的香樟樹下,忽然有一道暗沉沉的目光投過來。
有人嗓音喑啞地喚她:“皎皎。”
顧白月一怔,繼而歡呼一聲,小鹿般呆頭呆腦地沖過去,那人悶聲淺笑,張開手将人圈在懷裡,下巴抵着顧白月額發。
風中傳來微不可聞的歎息。
顧白月快開心瘋了,抱着他勁瘦有力的腰肢,樂此不疲地喊哥哥:“哥哥,你怎麼來了?哈哈,是哥哥,真的是哥哥,我還以為今年哥哥過生日,我又不能陪着你了……”
新招的小助理好奇地往陰影深處瞧去,花姐不輕不重地幹咳,小聲提點:“不該看的别看。”
曉得孟總不喜歡旁人打擾,花姐沖他點頭緻意,很識趣地帶着小助理離開。
小助理滿臉豔羨地問:“花姐花姐,剛才那個是誰啊,好高好帥,氣質好絕啊,他是皎皎的男朋友嗎?他們看起來好甜蜜啊。”
花姐:“不該問的别問。”
小助理:“……”
“哥哥,你大老遠趕過來,一定累壞了吧,我們回去說話。”顧白月牽着孟宴臣,帶他回了酒店房間。
品牌方提供的套房,空間很充裕,花姐跟小助理在隔壁,顧白月獨自住着一套,再多加一個孟宴臣也完全不是問題。
客廳的地毯上散落着一些竹片和畫紙,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迎着孟宴臣詫異的目光,顧白月不好意思地笑:“本來想做一個走馬燈,帶回去給哥哥生日祈福,誰知道燈還沒做好,哥哥先來啦。”
孟宴臣安慰她:“沒關系,皎皎親手做的走馬燈,一定是最棒的生日禮物。”
顧白月定定地注視他,即便孟宴臣什麼都不說,她也能感受到眼前這人并不開心,于是她晃了晃孟宴臣的手,狡黠一笑:“哥,陪我一塊兒做走馬燈吧。”
讓壽星公自己動手做生辰禮物?
這聽起來好像有些滑稽。
可是,她完全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他呢,也全然不以為忤,并且甘之如饴。
又有什麼關系呢?
早在十年前,顧白月為了能夠送給韓廷一份符合他身份的禮物,省吃儉用了好幾天,不小心被孟宴臣撞見吃泡面時,孟宴臣就說:“皎皎以後不可以再這樣了,尤其不許送我貴重禮物。”
身家難以估量的國坤繼承人,卻說顧白月送出去的一千塊錢左右的禮物貴重。
顧白月故意逗他:“那我要是随手從綠化帶裡薅一把草,送給宴臣哥哥,你也不生氣嗎?”
孟宴臣很認真地跟她解釋:“如果皎皎送給我一棵草,也肯定是因為覺得那棵草很漂亮很特别,想要同我分享,那我為什麼要生氣呢?”
綴着紅纓的六角宮燈一點點成形,顧白月想要執筆寫下對孟宴臣的祝福,卻因長久沒有練習,手腕有些發軟,斜後方蓦然伸出一隻手,纖長有度,薄而不弱,手背上一粒細細的褐色小痣,平添幾分性感。
這隻手覆上來時,顧白月下意識想松開毛筆,可他沒有退縮,柔韌手指藤蔓一般纏裹而來,耳邊是清爽的烏木沉香,挾着呼吸的熱氣,噴灑在雪白瑩潤的肌膚上,帶着她,用瘦金體一筆一劃慢慢寫: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如南山之壽,不骞不崩。
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