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臉上的冷更加的真心實意,仿佛已經成為了半永久的面具。
那對血紅色的桃花眼因為皺眉而變得更加狹長,使得他的壓迫力更強了。
他似乎與少年時沒什麼變化,卻又在一瞬間變得與她相隔甚遠。
貝娅塔隻有在面對他時,才會出現現在這種無措。
見貝娅塔不回答,提爾南繼續道:“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回去。你怎麼進來的就怎麼出去。”
貝娅塔嗫嚅道:“對不起,但是我不能走。”
他眉頭緊鎖,走近擡起了貝娅塔的手:“你以無實體的狀态潛入了精神城池,貝娅塔,你現在就給我離開這裡,你知道脫離了意識,夢海的浸入者會是什麼下場嗎?”
貝娅塔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開始虛化的手,她的神色漸漸嚴肅起來。
提爾南抓住貝娅塔的手腕,帶着人就要往門外去:“我猜你找人幫你打掩護,把你的軀殼留在的外頭,你的軀殼将随着你的脫離逐漸彌留體化,你現在馬上回去,再待在這裡你會死的。”
她的手臂和身子都繃得緊緊的:“來得及。”
提爾南回頭看她,她緊接着解釋道:“把你帶出去之後,我再返回我的軀殼,來得及。”
提爾南的腳步頓住:“貝娅塔,不要胡鬧,你現在很危險。”
她突然三兩步湊了上來,搬過身邊的一個矮凳,踩了上去,對着面前這個冷着臉的人又親又抱的,直接堵得提爾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環住提爾南的脖頸,又親了親他的臉頰:“我沒有在胡鬧,我想得很清楚,我一定要帶走你,如果你是我,你隻會做得比我更狠更瘋。”
她的擁抱并不能包裹住他,顯得有些單薄,她的吻有些局促,卻已經足夠讓這個被磨得鋒利的人不再說話。
貝娅塔哄提爾南時,他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提爾南沒有再次要求她立刻離開,猜想中的争吵沒有發生,他此時此刻全心全意的相信她能夠做到她計劃的一切。
提爾南突然把貝娅塔攏進了懷裡,說出口的卻是:“我好想你。”
貝娅塔把頭埋進他的頸窩,呢喃道:“我也是。但,更多的事情,留在你返回身體之後再說吧。現在,我該動身了。”
她跳下凳子,朝提爾南一笑,立馬轉頭拉開那扇早就出現的門。
第三個「記憶營壘」的答案是:我會無條件相信你。
就算是貝娅塔·麥考利今天死了,她也要把提爾南帶出去。
貝娅塔奔向最後一扇門,那裡有她的終點。
大不了活在夢裡,活在回憶裡,活在故事裡,她不在乎。
門扉在貝娅塔身後合上,這片無邊的空間在貝娅塔面前展開,但她知道這裡才是真正的中樞塔的底部,真正擺放着那口漆黑的棺材的地方。
一束白色的燈把那口漆黑的棺材照亮,除此之外的所有東西都被掩蓋在黑暗裡,包括危險。
貝娅塔無比慶幸自己即便沒有實體,也能夠使用自己的能力。
黑暗之中,延伸出大片白色的波浪,她跳起躲開那種東西的攻擊,原本站立的水泥地闆被戳了一個大洞。白色的條狀物自黑暗中射出,攻擊密集且迅猛,試圖把她洞穿,釘在原地。
無形的精神觸手與怪物的襲擊碰撞,空氣中炸開一聲聲悶響,貝娅塔咬牙躲着如雨般密集的攻擊,随着喘氣聲變得粗重,她開始意識到:自己竟然有些吃力。
這很糟糕,而且沉湎之棺離她還有段距離。
下一秒,她被絆倒在地,那些白色的條狀物就跟活生生的蟲子一樣,蜂擁而至,她立刻使用精神力量生成了一個護罩,瞬息間,條狀物遮住了所有光線,護罩内漆黑一片。
很快,無色的護罩生出利齒,把條狀物切割開來,她再一次拼盡全力奔跑。
風聲獵獵,地面千瘡百孔,她離沉湎之棺越來越近,那些蟲子卻仿佛知道她的目标一樣,開始扭頭射向黑棺,貝娅塔咬牙,精神生成的空間攔下了瘋狂的蟲群。
也就是在這分神的一瞬間,腳踝上傳來了鑽心的痛,她低頭一看,白色的條狀物纏住了她的腳踝,并把尖端刺入了她的骨肉,仿佛要先啃幹淨她的骨頭一樣。
“哈,喜歡就送你了!”
有什麼東西把她的腳踝砍斷了,斷肢連同那隻很貴的鞋子被蟲群撕扯而去。
最後一刻,她撲在了棺材蓋上,不顧劇痛的腳踝,她飛快推開沉湎之冠,在如願看到那張朝思暮想的臉之後,她知道自己終于找到了他。
貝娅塔跪在冰冷的地闆上,用顫抖的雙臂把提爾南從黑棺之中抱了出來,而後她把臉貼了上去:“親愛的,醒來。提爾南,你答應過我,醒過來。”
貝娅塔緊緊地閉上了眼——
“你聽我說,我會把先前的一部分記憶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