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娅塔和智能家居打了聲招呼,反應過來後,自嘲自己真是裝腔作勢。
把行李箱遞給開過來的智能小機器人,貝娅塔就又拉開門出去了。
貝娅塔的終點站,是一間恢弘的會議廳内部——地處夢海最中心的國家,德瑞姆斯佩爾的管理局會議大廳。
階梯會議廳内部座無虛席,所有的管理局要員都在席上,伴随着貝娅塔拉開厚重的神色橡木門,所有的人唰啦一片,目光整齊劃一地投向貝娅塔。
這一幕十分瘆人,這群人活得像一群提線木偶。
她沒理會這些人的視線,操控者正在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一舉一動,而且祂已經知道貝娅塔識破了祂的身份,也不再進行任何僞裝。
貝娅塔走到了第一排唯一一個空缺的席位上站定,緊接着,幾百名要員齊刷刷地坐回位置上。
貝娅塔向舊友露出微笑,她無喜無悲又無怨無悔,更是無牽無挂。
“好久不見,溫德,不,這麼稱呼你或許不太對,我可以喚您一聲摩爾普斯嗎?”
主席台上的人和他們最後一次相見别無二緻,隻有貝娅塔知道,外頭那些自己得用盡全力才能壓制的噩夢,對他而言意味着什麼。
青年烏黑柔順的頭發披散着,黑色長睫猶如寒鴉振翅,瑪瑙一般的眸子因為他的微笑而微微眯起。祂依舊很美,美得雌雄莫辨,一如他們第一次見面。
青年的嗓音依舊悅耳醉人,這興許就是神明特有的吸引力:“好久不見,貝娅塔。你想要叫我什麼都可以。”
漆黑的美人走下台來一步步走向祂漆黑的繼任者:“在你開口說出你的目的和提議之前,我想和你交換一個故事,就算是它與我們需要決定是一切毫無關聯,我還是想要把這個故事講給你聽。”
他伸手撐住長桌,平時面前的少女:“如果不講,我将永遠失去這個機會。”
貝娅塔微微颔首:“請講。”
◇
你或許以為,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德米克斯學院,是窘迫的你面對十分危險的我。
你或許也以為,我第一次試探你,是你和沈津铎在同一輛車上,我的傀儡撞上你們的那一次。
這些都對,但是其實也不對,貝娅塔。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你還是困于囹圄之時,你我都未曾擁有人形,而我甚至還沒有清晰的意識。
伴随着因沉湎之棺而起的噩夢等級升高,意識體被不斷吞噬,他們的記憶被吞食,他們的靈魂被投入容器,強行将我喚醒。
我的第一個寄宿體,是一隻窩在中樞塔的犄角旮旯裡的蜘蛛。
大小,可能隻有一顆芝麻粒那麼大。
十多年前的你,似乎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勁,對于打掃中樞塔内部也抱有十二分的積極。
你打掃得十分細緻,我能感受到雞毛撣子揚起的風,你卷掉了我頭頂和底下的蜘蛛網,然後偏偏粗心漏掉了我。
呵呵,你現在應該已經想起來了——這沒什麼好不好意思,畢竟在塔裡實在是無聊透頂。
我現在回想起來,你是故意放過我的。
那時候的你,不知道我是被強制喚醒的摩爾普斯,不知道我的蘇醒會給這片破碎的大地帶來什麼,也不知道未來我會成為你的敵人。
你放過了我,然後,讓一隻從不捕獵的蜘蛛成為了你傾述的朋友。嗯,你還會為了它捕捉不幸進入中樞塔的蚊蟲,結果最後把網給壓塌了,懊惱地看着那隻蜘蛛再也不織網了。
非常天真可愛的一位,可愛到讓人無法将你與神明劃上等号。
你的話真的非常的多,當初看到你共享給我們的,你與■■的相處日常,我一來是覺得想笑,二來是十分羨慕。
覺得好笑是因為你壓根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傻兮兮地把對方當孩子看。而■■又不得不配合你,扮演成一位孩子,結果讓自己身陷這場遊戲之中。
羨慕則是因為,■■可以如此坦然地出現在你的生命之中,而我,卻無法親眼目睹你位列圓桌。
嗯?實在抱歉,我現在才留意到這一枚戒指,銀與赤血兩色交纏的金屬,确實是■的手筆。哦,這麼看來,我可愛的孩子,你再一次遺忘了一段記憶。
第一次,我想是因為你足夠珍視它,所以将記憶寄存。
第二次,我想則是因為祂足夠珍視你,所以将記憶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