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小钰子。”張闖打斷他,把話頭遞給祁钰,“你也是學霸,你說說,學霸找對象的時候,顔值占多大比重啊?”
祁钰臉也微微有些燒:“我怎麼知道,我又沒談過。”
張闖忽然得意一笑:“哎,你真别說。你看你們倆,一個顔值頂呱呱,一個成績杠杠的,結果呢,萬年單身狗。而我,兩頭都不沾,但是從小學就開始談戀愛。”
賀遊原“嗤”一聲:“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對對對,你最光榮。”張闖說,“嘴硬有什麼用,讓哥們兒看看你真本事呗,你去把大學霸拿下啊!”
“服了,我都說了我不喜歡她了,拿下她幹什麼。”賀遊原簡直心力交瘁。
臭臉菠蘿,你害人不淺哪!
李葵一回到家時,李劍業、許曼華和弟弟正坐在餐桌前吃晚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剛剛在樓道裡,她還聽見他們快活的笑聲。
說完全不難受是假的。
隻是她不知道,自己是該為家人不等她吃晚飯而感到憤怒呢,還是該為自己在公交車上逗留錯過了晚飯時間而感到自責呢?
許曼華聽見開門聲,擡頭看她一眼,笑容淡了下去,沒有說話,繼續給弟弟喂飯。李劍業倒是有些驚訝:“你今天不上晚自習?”
李葵一輕聲反問:“上次我沒說過嗎?”
李劍業咳一聲,有些尴尬:“哦?說過嗎?”他看一眼許曼華,“看來是我們忘了,果真是老了,記性都不好了。”
“真的是忘了。”他欲蓋彌彰似的又重複一遍,“不是不等你。”
有什麼區别嗎?李葵一想。
她放下書包去洗了手,淡然地坐到餐桌前,開始吃飯。
她三歲起被送到縣城奶奶那兒,李劍業和許曼華很少去看她,逢新年才來一次。後來,計劃生育抓得不是那麼緊了,她得以回到市裡讀初中,但弟弟太小,他們說照顧不過來,于是送她去住校。所以,在她的記憶中,“家人”這個名詞一直都是模糊的輪廓,沒有具象的血肉,自然也沒有什麼溫度。
那麼對他們來說,她這個家人應該也隻是一具空殼子吧?
畢竟感情這種東西的形成,就是需要朝夕相處、耳鬓厮磨的。
考上高中後,她有仔細考慮過要不要繼續住校,最終還是那點萦繞在心頭的細微的渴望,打敗了她性子裡所有的驕傲與别扭。
到底是她犯傻。除了晚上睡覺之外,她基本都在學校裡待着,即便是走讀,又有什麼時間可以相處呢?她每次晚自習回來,他們都睡了。
而且許曼華好像一直在生她的氣。自從她把10萬塊獎學金據為己有後,她就沒給過她好臉色。
可她還是不願把錢交出去。從根本上來說,她不信任她的家人,她在用這筆錢給自己兜底。比如,萬一她考上了大學,而他們不願意給她繳學費呢?萬一哪天她生病了,而他們不願意給她治療呢?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以這麼大的惡意來揣測自己的家人。
但她就是恐懼。
可能自三歲時起,每次過完年後,她哭得撕心裂肺,而他們頭也不回地走掉,讓她産生了被抛棄的實感。
所以,一邊渴望着,一邊警惕着;一邊試探着,一邊推拒着,構成了她對家庭所有的矛盾注解。
李葵一悶聲不響地扒拉完一碗飯,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到書桌前準備寫周記。
周記是劉心照要求寫的,要求不高,500字以上即可。劉心照說,請你敏銳地捕捉,日複一日的倉促光陰中,那些一閃而過的思考與感悟。
李葵一想了想,握筆寫下:“我曾堅定地以為我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但最近我卻發現自己很現實。”
“現實”這個詞很沉重,還帶着那麼點兒貶義,她便盡量用一些油滑的腔調對其進行消解。她也并不想在周記裡傾訴過多情感,所以除了開頭第一句是實話,其他内容都是真真假假摻作一團,索性煮成一鍋爛粥。
不過最後她又頑皮寫道:“寫以上内容時,我沒全然說實話,更加證明了這一點。”
合上周記本,她便歪在椅子上,開始看今天帶回來的那本《花城》。
看得太過入迷,就熬了個夜,最後竟抱着書沉沉睡去,以至于她第二天中午才發現,賀遊原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好友申請七天過期,這已是最後一天。而且,他是淩晨兩點二十七分通過的。
好奇怪的時間點。
賀遊原也覺得這個時間點太奇怪了。但已經晚了,他同意的那一瞬間,聊天框就跳出來,提醒他這個不争的事實。
他怕李葵一會誤會,誤會他因為要不要加她好友這件事糾結到半夜三更睡不着。
所以他立刻打開相冊,翻出一張遊戲截圖,發了一條說說。
就是想要告訴她:哥是在打遊戲,順便通過了你的好友申請,不是因為你,才這麼晚沒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