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才聽到壓抑不住地、一聲很輕很輕的“嗯”。

遲昭抱緊溫柔，她的淚水仍在肆意落下，但她心中空缺的一塊已經被填滿——那些曾經無數次夢裡她想抱緊，卻隻能捕捉到虛浮的空氣，在今天終于凝成了實體。

以往都是溫柔給予遲昭勇氣和力量，可是如今她也終于能夠給予屬于自己的溫度。臂彎的身軀是溫熱的，她閉上眼貼緊溫柔，用盡所有力氣，彌補上那些年未曾出口的愧疚，堅定如立誓：“對不起，溫柔，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弱小如她，也終于能夠為溫柔勇敢一次，勇敢地站在她的身邊，抵禦那些流言蜚語。

——就像溫柔曾經給予她的那些鼓勵和支持一樣。

在這個并不完美的世界裡，每個人都走在自己的旅途之上，但我們并非孤身一人。在遇到荊棘攔路的時候，可以借助朋友的力量，齊心協力将坎坷清除。或許總有人會忽視友情的力量，可是很多時候正是因為友情，才在那些無人問津的時刻，咬牙堅持地走下每一步。

友情是不斷傳遞信心的手，是往上攀爬時踮腳的基石，是飛翔時候穩穩托在羽翼之下的風，也是抵禦巨浪的避風港。

兜帽女生在她們見面後，适時走出她們的視線範圍，到一旁吐出濁氣，連眉眼也染上輕松。兜帽女生斜靠在樹幹上，樹蔭将整個人籠罩，她并沒有在關注動情落淚的兩個人，她伸手想要夠到沒能完全被樹蔭遮蔽而散落的日光。

“你究竟是誰？你總是神神秘秘地出現是有什麼目的？”李朝陽出現在她的身後，這是第一次她們這樣面對面的交流，她問出了此刻最關心的問題。

一開始她以為兜帽女生的出現可能和系統提供的主線有關，但是她每次的行為都那麼出乎意料，既沒有破壞什麼，也沒有指引溫柔回歸主線的舉措。兜帽女生分明是有計劃性的，但李朝陽不明白她出現在這裡的目的。

“我是張明月。”張明月轉頭看向李朝陽，先是回答了自己的身份，然後将視線定格在她的手環上：“我的目的和你不一樣。溫馨提示，有的選擇不要聽别人怎麼說，而是聽做出選擇的那個人到底怎麼想的。在你能夠左右别人的決定的時候，不要說出讓自己後悔的話。”

“什麼意思？”莫名其妙的話語讓李朝陽摸不着頭腦，她也是第一次直視張明月兜帽下的臉。張明月整個人的臉色呈現病态般不正常的蒼白，但是她的眼神又是異常清醒。

整個人身上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好像有兩股不同的能量環繞在她的身邊。張明月也不避諱李朝陽的打量，幹脆閉目輕揉自己的額角，似乎是在緩解壓力。張明月的衣袖很長，蓋住了手腕，因為擡手的動作滑落些許，可奇怪的是，左手衣袖像被什麼東西卡在手腕處。

李朝陽靠近一步剛想說些什麼，腦海裡又響起莫名其妙的報警聲。李朝陽急忙低頭，查看警報的時候，忽略了面前人突然緊攥的手和變白的臉色。等再擡頭時，隻看到張明月走遠的身影。

“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張明月轉身，背對着李朝陽随意地揮了揮手，“我們不會站在對立立場。”

系統再次檢測也沒檢出個所以然來，李朝陽看着張明月離開的背影，沒有任何證據，但是卻感覺到對方身上還藏着很多秘密，或許和系統有關。

還有對立立場什麼的……如果下次有機會，她一定要問個清楚。

溫柔也從李朝陽口中知道了兜帽女生的名字，她本來以為對方找來遲昭，隻是讓她和曾經的朋友修複關系，沒想到遲昭帶來的是一個重磅炸彈。

遲昭給溫柔提供的是一段視頻，而且視頻的主人公并不是溫柔，隻是旁人一段無意間錄下的視頻。視頻内的人聲嘈雜，鏡頭無意掃過才看到溫柔和告白者模糊的身影。

即使有些距離，溫柔的聲音依舊清晰而堅定，将她真實的想法傳遞給每一個看到視頻的人：“許研禮，我不喜歡你，我不會答應你。喜歡玫瑰花我可以自己買，請不要再用這個理由接近我了，我第一次沒有接，無論是十次還是一百次，我都不會接。”

雖然放大而導緻畫面模糊，但不會有人認錯畫面中的女主角——溫柔。從視頻中她說出的隻言片語，便可以拼湊出曾經事情的原貌。事實與謠言塑造的形象迥乎不同，溫柔自始至終都是被人纏上的無辜受害者，可也因此承受了許多無關的罵名。

有了這段視頻，那些立不住腳的謠言也變得可笑，曾經作為幫兇的人如今變成夾着尾巴的狼，灰溜溜離開。有人私下不憤，發出指桑罵槐的帖子，也被了解真相的人們反擊。

除了曾經死咬“真相”的人，很多人都通過各種手段想要聯系上溫柔，想要為當年跟風的言論道歉。溫柔沒有同意任何人的申請，也沒有接受任何人的道歉。

對她來說，曾經的真相她已經提供過了，而那些不辨真僞，執意發聲的人無非就是惹人厭煩的應聲蟲。

至于那些人是不是真的想要為曾經做過的惡行而道歉，溫柔也絲毫不關心，依舊如往常一樣過着自己的生活——過去的幾年裡，她已經學會無視這些網絡上的言論。

不停不看，不聞不問，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已經足夠。

不過還是有所不同的，遲昭黏她更多了，甚至會在沒課的時候專門來找她，想要陪在她身邊補償她——雖然在溫柔看來遲昭什麼也沒有做錯。

可能人就是這樣雙重标準的，對漠不關心的人，無論是什麼行為都不會讓溫柔有什麼感覺。

但是對于曾經的朋友，僅僅是陪在身邊，說起缺席的那些年和當下的快樂，心裡就像糖罐打翻一般的甜蜜。

溫柔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悄悄地看過好幾次那個視頻。

那時的自己還很青澀，卻從始至終地堅持着自己的想法，從來沒有因為别人的話而動搖分毫。

經年以後，她感知到過去自己的力量，那一顆搖擺的心也變得堅定。

她還有沒走完的路途，她還有沒做完的事情——她還有屬于自己的人生。

而神秘的張明月再也沒有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好似一切都在印證着她說的那句話：她隻是因為自己内心動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