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她的肩膀被人拍了拍，轉頭看到田湉端着冰淇淋遞給她，“嘗嘗這個，是真的好吃。我還點了奶茶，一會我們上去剛好就能拿了。”

李朝陽點點頭，接過冰淇淋。入口的瞬間冰涼驅散了天氣帶來的悶熱不适。她一邊跟着田湉上樓，一邊四處打量着這座商場。

這是李朝陽變成阿飄之後第一次逛商場。之前位面雖然是大學生生涯，但大學校區多在郊區，附近也沒有很大型的商場。再加上那段時間一直關心着溫柔的問題，也沒有什麼閑心去逛街之類的娛樂活動。

等田湉帶着她繞了一圈又一圈，找了一家又一家零食店，後知後覺意識到田湉似乎對這所商場特别熟悉。

李朝陽嚼着肉塊，跟田湉進了一家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面食店。出于對田湉的信任——剛剛田湉也帶她七拐八拐去了很多口味很不錯的零食店，所以這次她沒有猶豫就跟上了。

然而這家店确實很平平無奇，裝潢平平無奇，服務平平無奇，連口味都平平無奇。

唯一不算平平無奇的，就是這家店有一個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上下層的店鋪。比如此時，田湉可能不知道已經是第幾次偷瞄樓下了。

李朝陽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她好像看到一個熟悉的兜帽身影，但是當她瞪大了眼睛仔細看去時，那個人影又消失在了眼前，好似一切隻是自己的錯覺。田湉看向的地方是一家獨立設計的女裝店，甚至還能看到店主忙碌的身影。店主穿着寬松的衣服，但依舊可以看出小腹有微微隆起的感覺。

“那是我的媽媽。”田湉收回了視線，低頭用吸管攪着面前的飲品：“那是她經營的店鋪REAL，裡面的服裝都是她設計的。這邊這家是總店，除此之外還有不少人約她上門設計。她所設計的服裝在網絡平台上也有不錯的點擊率。”

話匣子提到了母親，田湉自然而然地開始介紹起自己的母親。或許女兒對母親會有天然的濾鏡，在她的口中母親是一個有些忙碌但是十分愛她的形象——會記得她的每一個重要的時刻，會因為奔波事業而經常缺席她的生活。

李朝陽看着侃侃而談的田湉，這是她見過田湉最鮮活的模樣。今天之前的田湉像是活在一個什麼框架裡的，就像是被打上“老好人”标簽的紙片人，沒有自己的思想。

但在今天，她有因母親事業蒸蒸日上的喜，有母親被人惡意重傷污蔑的怒，有母親無意間缺席自己成長的哀，還有想知道母親究竟愛不愛自己的迷茫等等——她可能自己都沒發現，在訴說和母親有關事情的時候，她的神态是那麼的靈動。

在分開的那些年裡，想必她在各種不知名的角落裡觀察過母親很久了吧。

“你這麼熟悉這裡，是因為你來過很多次了？”李朝陽将話問出了口。

田湉沉默着，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不想打擾她的生活，我隻是想再靠近她一些——她專注在事業的時候，眼睛真的很亮，像蘊滿了天上的星辰。”田湉再一次不經意地瞥向樓下的店鋪，店主正揮揮手告别離開的顧客。

看着這樣的田湉，她也忍不住回憶起腦海裡的母親。卻驚訝地發現，自己對母親的了解知之甚少，尤其是關于母親年輕時理想。

在她的記憶裡，母親一直做着普通的工作，從來沒有提到過往昔的理想，或是什麼想要完成的事業——如果可以回去，她一定要問問母親，母親有沒有完成當年的理想。

她也有些想要幫母親完成那個未實現的夢的沖動。

或許這算是“延續”的意義吧，李朝陽想。

後輩也可以給前輩力量與鼓勵，她們是一家人，本應互相支持才對。

因為李朝陽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也沒有再搭腔。田湉以為是自己太過入迷，連連道歉：“抱歉抱歉，是不是我的話太多了？”

“沒有，我隻是想起了我的媽媽。”李朝陽搖搖頭，“和你相比，我好想一點也不了解她。”

“沒事，你今晚可以親自去問問她。”田湉雙手抱在胸前，佯裝随意地說道。

李朝陽應了，她也聽出了藏在其中的羨慕和落寞。她笑着将雙手撐在桌上，看向田湉，“那首先，我們先去阿姨那逛逛吧。正好，我也想欣賞一下阿姨的設計呢。”

田湉有些訝異地看着李朝陽，嘴唇翕動着卻沒有發出聲音，眼珠不斷轉動似乎在找一個合理的推脫理由。

李朝陽看出了她的猶豫，沒有馬上追問下去，隻是看向樓下的衣裝店。

她知道田湉是想看母親的，但她又是不敢去見面的。

蓦然地，腦海裡閃過一句詩：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