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巧合嗎？

還是說，在那些女兒沒有留意的時刻，母親也在悄悄注視着女兒？

雖然陳朔很快就收回了眼神，笑着讓她不用介意。但李朝陽總感覺到她身上籠罩着什麼，像某些黏膩潮濕的感覺，叫嚣拖拽着，幾乎要将她往不知名的泥潭拉去。

猶豫許久，田湉對于陳朔的關注和神秘出現的張明月，李朝陽出于對張明月的信任，并且自己也敏銳地察覺到陳朔肯定是關鍵的一環——就像遲昭對于溫柔一樣。

再三思索之下，李朝陽還是同意了陳朔的請求。

時間也不算早，李朝陽很快就和陳朔告别，轉身往手扶電梯的方向走去。正四處探望着尋找田湉的蹤迹，沒走幾步，面前就冒出的身影攔住了她的腳步：“我在這裡。”

李朝陽看到田湉的手腕上挂着一杯熟悉的奶茶，還沒問出口田湉就匆忙解釋道：“剛剛那個紫衣服女生硬塞過來的，說是你讓她交給我的……還沒等我拒絕她就不見人影了……我看你們有交流過，動作也挺熟稔的，好像是朋友，所以我就拿着了……”

“其實這是陳姐點的，也算是到你手上了。”李朝陽舉起手裡的另一杯還沒喝的奶茶笑着解釋。

“你叫她‘陳姐’嗎？那你不就真成我長輩了嗎？”田湉小聲嘟囔着，拉着李朝陽快步離開了商場。

李朝陽聽到了她的碎碎念，忍俊不禁。其實論起來真實年齡，她們說不定就真的是這樣的關系呢。

“你不會就一直等在外面吧？其實陳姐也挺想見你的——”

“不要不要，好尴尬的。”田湉連聲拒絕，低頭吸了一口奶茶，正好是她喜歡的味道，不知道是意外還是巧合。

從商場離開之後，本來是要各回各家的。但李朝陽看出了田湉憋着一肚子問題想問，順勢提出想在她家過夜的想法。對于田湉來說，就像是剛打瞌睡就送來了枕頭，自然欣然接受。

“……我的家裡有些冷清，不要太在意。”田湉一邊推開大門，一邊打開室内的所有燈光，光明瞬間驅散了所有的黑暗。

“沒事的。”李朝陽搖了搖頭，穿上田湉從鞋櫃翻出來的全新的拖鞋，“有我在就不會冷清了。”

入門的時候，李朝陽下意識打量一下她的房子的裝潢，整體是偏向于簡約的風格，但又會在一些不起眼的細節處有自己的小設計——和剛剛陳朔的衣裝店如出一轍。最惹人注目的，是沙發上擺着兩個顔色不同，但明顯同一款式、目測有一米多的大号毛絨熊。

“這套房子的設計是我媽媽做的，聽說當年她做了一段時間的家庭主婦，閑得沒事就搗鼓搗鼓裝修設計什麼的。隻可惜，等他們離婚好久之後才裝修完成。”田湉走到沙發處，在面前的茶幾上放下兩杯剛倒好的水，而自己坐到毛絨熊身邊，“不過這些都是我爸說的，那會兒他已經和我後媽結婚了，住這邊也不太好。我不太喜歡和後媽他們住在一起，我就一個人住在這邊。”

說完她用力拍了拍身邊的大熊，伸了個懶腰，靠在沙發背上得意地說：“也不用擺什麼可憐的表情看我，一個人住可快樂了，根本沒有人管我——甚至還有家政人員定時上門幫我打掃衛生。”

“那可太好了，以後我不想回家就來你這蹭住。”李朝陽笑着走到她身邊，搬開其中一個大熊，坐在原來的位置，将熊放到了自己的另一邊。

田湉想起了李朝陽在學校裡的别稱，挽住她的手，頭靠在她的肩膀上笑着調侃：“好啊，誰讓你是我的‘媽媽’呢？”

“那乖女兒什麼時候把房子轉讓給我呀。”

“我才不要，難道不是‘媽媽’給我買一棟更大的房子嗎？”

……

從一開始口頭上的插科打诨，到後來兩個人動手“掐架”，到最後力竭躺倒在沙發靠背上。有一隻熊滾落到了地毯上，另一熊半截身子懸空幾乎要掉下去——然後被田湉抱住。

“說真的，你們剛剛聊什麼了？”田湉把頭悶在熊身上，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我以為你會忍一晚上呢。”李朝陽将地毯上的熊撿起來，端正的擺在身邊。而自己找了個更舒服的靠着的姿勢，然後和田湉聊起了陳朔和她的聊天内容。

雖然她們聊天的很多内容都還是關于real的設計理念，但田湉依舊聽得津津有味。哪怕李朝陽說的那些信息，她曾在服裝店的官方賬号、網站見過不止一次。但如今這樣聽李朝陽轉述起來，又是另一種感覺。

對田湉來說，每次看到這些信息，腦海中描摹的關于陳朔的身影就會更真實，而她也可以離那個一直追求夢想的母親，更進一步。

然而當她聽到李朝陽轉述陳朔的邀請時，她卻變得不知所措：“……她真的是那麼說的嗎？……她真的想見我？”

回想了一下當時陳朔的神态和語氣：“至少我覺得，你們真的應該見上一面。你們應該都有想當面說給對方的話。”

田湉卻又在此刻沉默，她捏着毛絨熊的手，低頭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李朝陽覺得田湉要拒絕的時候，她背對着李朝陽發出很輕很悶的一聲“嗯”。

“你答應了？”李朝陽想逗逗田湉。

那邊的玩具熊傳來田湉悶悶的聲音：“……聽不見算了。”

“好的你答應了。”田湉感受到李朝陽輕快的聲音傳來，還感受到李朝陽伸手輕柔地摸了摸玩具熊：“如果到時候你感覺到不舒服，我們随時可以走的。”

等兩個人都玩膩了，一起躺在田湉的床上東扯西扯聊了很多有的沒的。

在沉沉的睡意即将籠罩李朝陽之前，她又聽到田湉模模糊糊的聲音，在半夢半醒之間：“……朝陽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很好嗎？”李朝陽睜開眼睛看向身邊的田湉，田湉抱着大玩具熊背對着她睡在另一側。

還是個小孩子呢，她無聲地勾了個笑容，看着天花闆上的吊燈等着田湉的答案。

“……我覺得很好。”

“攤牌了，其實我是上天安排來你身邊的天使。”

“少來！”田湉佯裝生氣地轉身看向李朝陽，睜着眼看向李朝陽：“我說真的。”

“你看，說真話你也不信。”李朝陽也轉身看向她：“對你好需要理由嗎？你本來就很好啊，我隻不過做了你對别人的十分之一而已。”

“信這個，不如信我是秦始皇——V我50助力我複活，完成一統大計。”田湉轉身又将自己埋在玩具熊裡，刻意壓低了嗓音岔開了話題。

李朝陽笑着看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今天沒有繁星點綴，也沒有月亮高懸：“睡吧‘秦始皇’，夢裡什麼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