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陽起來的時候隻看到石如珏坐在客廳,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李朝陽想起昨天她與男朋友之間發生的争吵,以為是石如珏情緒不佳,提議到超市走走,下午她們自己動手做點好吃的轉移一下心情。
石如珏看出李朝陽想着法地哄自己開心,倒也沒拒絕這個提議。
不過這頓自己動手的嗎,美食并不順利。她們在超市興緻勃勃挑選着食物的時候,石如珏突然收到了工作上的電話。
“……嗯嗯,好,我一會回去一趟。”石如珏挂斷電話,無奈地看向面前的李朝陽:“……不好意思,可能得你陪我去一趟公司了。”她最近負責的項目臨時出了一些問題,需要石如珏馬上回去處理一下。
李朝陽搖搖頭,将石如珏手中的袋子接過,搖了搖頭:“沒關系呢,畢竟姐你的工作要緊。我也沒有别的什麼事,對我來說就是換個地方玩手機而已,不要緊的。”
“謝謝。不過我的事情可能有些多,到時候可能有些顧不上你,那你就自便吧。”石如珏露出歉意的笑容,兩人短暫商量之後,決定開車帶着李朝陽去了自己的公司。石如珏盡快地處理出現的突發問題,這樣下午的時間還能一起繼續這個未完的美食計劃。
李朝陽跟着石如珏穿過格子間忙碌的人們,有些說不出的似曾相識的感覺。石如珏上班的公司很大,有一棟獨立的辦公樓。石如珏處于管理的中層,她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辦公室裡平時會客用的沙發,當然午休也會在沙發上休憩一會。李朝陽現在就坐着這張沙發上,透過巨大的玻璃窗觀察辦公室外其他人的工作狀态。今天是休息日,大部分的員工都是休息時間,隻有少部分像石如珏一樣回來處理應急事務。
不過當她走進公司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對這樣的環境好像似曾相識,包括進入到石如珏辦公室也是如此,就好像這些事情她曾經經曆過類似。而同時,她的腦海中也勾勒出一個幾乎和石如珏身影重合的女人。那人也是這樣站在她的前面,自己還會将手裡的報告遞給那個人。
她有些想不起來,這些事情是什麼時候經曆過,她也不知道腦海中出現的身影到底是真實亦或是虛假。
難道這就是她缺失的那部分記憶嗎?記憶中的這個女人,跟她又是什麼關系呢?她不止一次地拷問自己,但始終腦海是一片空白,無論怎麼絞盡腦汁都無法回憶起更多的細節。
李朝陽不願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輕手輕腳地離開石如珏的辦公室,去到外面的茶水間給自己盛杯水,滋潤一下幹涸的嗓子。她剛走進茶水間裡,有幾位加班的同事在休息。因為今天不是嚴格的工作日,來加班的同事也更放松一些。
她們看到她的到來,還熱情地揮了揮手,頗有幾分自來熟地開口:“你是石姐的妹妹嗎?石姐在家是不是也嚴格呢,她經常公事公辦的樣子真的讓人很有有壓力……”
另一個同事戳了戳說話人的手臂,不太認同地說道:“話是這麼說,但是石姐從來不會公私混淆,而且每次項目合作都會明确計劃點,完全不會拖。哪怕中間除了什麼問題,也不會第一時間指責别人,而是盡可能補上漏洞跟上總計劃的進度,再去計較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雖然石姐是幾個領導裡最嚴格的,但是我真的很喜歡和她彙報。”
又一位同事熱情地給李朝陽倒好一杯溫水,拉着她坐到休息的椅子上,跟其餘兩個人接話:“對對對,而且石姐永遠對事不對人,我上次漏發了一個文件雖然也是狠狠把我批評了一遍,但在項目總的彙報會的時候,她還專門表揚了我,真的非常感動——換做其他幾位,早就不知道陰陽怪氣我多少回了。”
“對啊,那幾位都隻是看着和善,其實特别難相處。”抱着水杯的第一位同事心有餘悸地拍着胸口,左右看了看外面,即使知道今天沒什麼人來,但依舊習慣性地壓低聲音說:“我上次明明在規定時間内給‘那位’發了文檔,但是‘那位’還一直陰陽怪氣,說什麼‘哎喲,又卡點,這點工作效率可不行啊,咱們這是個講究效率的項目’……諸如此類地說一大堆。石姐就完全不會,所有按時交報告的都會得到她在總回報會的表揚。雖然最終彙報會議上隻是口頭帶過,但是也很有成就感啊。”
雖然并沒有指名道姓哪位領導,但其餘兩人都默契地點了點頭。面對這樣的話語,李朝陽端正自己作為“吉祥物”的姿态,隻是笑着小口抿手裡的溫水。
可是三位同事都沒有放過她,湊到她身邊想要問一些關于石如珏的信息:“朝陽,石姐在生活中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李朝陽笑着裝作腼腆沒有開口。三人也并不強迫她,自顧自說起了自己知道的事情:“聽說她有個談了很多年的男朋友,是不是快要結婚了?”
“那也挺好,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先聲明我對石姐完全沒有什麼負面的印象——”其中一位同事輕輕歎了口氣,看着自己杯子裡冒煙的熱咖啡,有些感慨地說道:“我真的不想她哪天突然傳出懷孕的消息。要是她因為懷孕休假,項目那全交給那幾位,我們不就沒有好日子過了嗎?”
其餘兩位同事互相對視一眼,頗為贊同地點點頭,誇張地歎了一口氣:“我是既希望石姐結婚,又不希望石姐結婚的……”
“石姐真的是吾輩楷模,她好像還是公司裡第一個女中層。這一步步往上爬的能力,可不是我們這些人輕易攀比的……我聽說要不是那幾位老向大老闆上眼藥,說不定石姐還能繼續往上走。”
“所以我說,有的人就是見不得别人好。”
……
李朝陽依舊像“吉祥物”一樣,光笑着沒有插入她們的對話。不管這幾位抱着什麼心思告訴她,她都不會放在心上,畢竟現在她的人設是“未經社會的清澈大學生”。
在出神的時候,她後知後覺想起,那些職場生存法則還是腦海中那個神秘的身影帶給她的。那個人改變了許多,也帶她成長了許多——隻是不知道要什麼時候,她才能再次想起那個人的面貌和身影。
那幾位同事簡單唠了幾句閑話家常,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繼續工作。李朝陽起身走到茶水間門口,正好可以在這裡看到石如珏的辦公室。她透過辦公室的玻璃窗,她看到石如珏低着頭、全神貫注地辦公,落在肩頭的散發被她用随手拿的簽字筆挽起,或許在繁忙的工作日中,還會有人時不時有人扣響她的辦公室門,來上交報告或是彙報工作。
此刻的石如珏整個人沉浸在了工作中,也讓李朝陽見識到了石如珏完全不同的另一面。石如珏完全褪去和李朝陽相處時的溫和,整個人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劍,在陽光下閃着淩厲的劍光。李朝陽看到這樣的石如珏,才對剛剛幾位同事所說的“嚴格”和“雷厲風行”有了實感。
哪怕這是李朝陽第一次觀察石如珏工作,但她覺得石如珏就該是這樣的。
長時間的工作讓石如珏的脖頸處有些酸疼,她下意識仰頭轉動了脖子來舒緩疲勞,餘光瞥見在茶水間看自己出神的李朝陽。石如珏以為是李朝陽等得有些不耐煩,挑了挑眉,眉間寒氣盡散,用口型無聲地笑着寬慰:“快了,再等一會。”
石如珏的小動作讓李朝陽又想起剛剛幾位同事的談話,她不自覺又回想起那個還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結婚對于石如珏到底意味着什麼?
李朝陽知道這個社會上有許多偏見——哪怕來到了不同的位面也依舊如此,總有人會問女性,該怎麼平衡好家庭和工作之間的關系——可這樣的問題通常隻針對女性,極少的情況下會詢問男性。就好像隻有女性需要擔憂這個問題,但好笑的是……結婚,明明是兩個人的事情。
就好像女性就該回歸家庭,而男性就應該在外拼搏事業——他們管這種方式叫“男主外,女主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