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展都十分順利，那天晚上過後，石如珏就做下了決定，同意了小吳的求婚，在空閑時間和小吳商量結婚的事宜，其他的事情也在同步準備着。

遠在外地的表叔還給李朝陽包了一個紅包，感謝她在其中的“努力”。李朝陽看着屏幕上的電子紅包，沉默了很久，終究是沒有收下。

在她看來，收下紅包就像是一樁金錢交易。她不想自己和石如珏之間變得那麼……市儈。

對于石如珏，李朝陽總有些說不出的愧疚。那天之後石如珏就忙碌于工作和婚禮兩件事情上，但即使如此，石如珏依舊會抽出空來關心李朝陽。

用普世價值去審視，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應該是毋庸置疑的好事。系統提供的面闆偏離值已經在下降，再過不久就可以降到穩定範圍，她也能順利完成這個位面的任務。

可是……李朝陽心裡有說不出的感受。

即使她努力放空自己不去想，但依舊不能自我欺騙。

她……做的選擇真的是對的嗎？

如果是對的，那自己為什麼還會是這樣惴惴不安？

“怎麼了？”石如珏因為籌辦着婚禮的事情，這些天總是早出晚歸的。當她推開門，李朝陽依舊沒有開燈坐在那天晚上的位置，出神地看向夜空，對方沒有聽到自己的問話。

石如珏換下鞋，沒有打開大燈，而是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輕拍李朝陽的肩膀：“怎麼了？是有煩心事嗎？”

李朝陽猛然回神，看清身邊的人後，強打起精神搖了搖頭解釋：“……不是的，不是的，隻是還有些事情我還沒想通。說起來，姐姐你這些天都在準備結婚的事情，一定很累了吧。”

确認李朝陽的狀态不算太差後，石如珏也松了口氣，将手提包扔在沙發上，也把自己摔在布藝沙發上，狠狠伸一個懶腰舒展筋骨，笑着抱怨：“可太累了，早知道就不結婚了。”

“……你後悔嗎？”李朝陽也跟着爬上沙發，抱着自己的腿靠在石如珏身上，卻沒有看向對方。她低頭看着自己衣服的紋路，感受着身後軀體的起伏。她不知道自己想聽到哪個答案。可不管是哪個答案，她都已經沒有了更改的機會。

“後悔？不會啊，都做出選擇了，哪有什麼後不後悔的。不管這個選擇通向哪條路，我們也隻能朝前看。”石如珏的頭抵在李朝陽的頭頂，看着天花闆上的頂燈，語調仍像平常那樣，“反正這些都是遲早的事情了，繼續往下拖的話好像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反正都三十多歲的人了，結婚就已經是既定的路線了……嗯……有句話怎麼說來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對吧？再怎麼說也到了成家的年紀，這還是得要去做的吧。”

石如珏的聲音低低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近日來的疲憊讓她有些周轉不開。

李朝陽聽着她的話語，腦海裡又冒出了那些不合時宜的話語：難道約定俗成的路就一定是對的嗎？

她想不通答案，這些都是曾經她身邊聽得最多的話語，是旁人口中每個人本該做的事情。可是現在想來，那些所謂的規定也并非金科玉律，可為什麼從來沒有人想過改變呢？

“好啦好啦，别想那麼多了，這些事情我們一時半會兒也得不到答案的，不是嗎？”石如珏拍了拍李朝陽的肩膀，笑着起身打斷了李朝陽的沉思。李朝陽卻在對方的笑容裡察覺到了那些未曾出口的妥協。

“我還記得朝陽你曾經問我，戀愛的終點到底是不是結婚——現在我覺得，戀愛的終點就是結婚吧，不然談戀愛做什麼呢？”石如珏背對着李朝陽，拎起自己的包，用着輕松的語氣說着。

可是苦澀的語氣揭露了主人的真實情緒。

像是在說服李朝陽，也好像是在說服自己，說服她們去接受這個一定要走的事實一樣。

在那一刻，李朝陽其實很想抓着石如珏的手，很想告訴她：其實不是的，不管是戀愛還是結婚，那都是兩顆心的靠近。是心意相通的兩個人決定在下半輩子和對方以新的身份許諾，成為彼此的家人，僅此而已。

戀愛和結婚從來不是因果或者是遞進的關系，它們是兩種不同的狀态。

——李朝陽沒有說。

因為李朝陽看到系統面闆提示的偏離程度正在不斷逐步下降，而穩定程度也在同時升高。這是經曆的三個位面以來，遵循系統提供的主線任務，進行得最順利的一次，也是最靠近系統方案的一次。

即使李朝陽心口仍有巨石懸空，她看着石如珏走入房間的背影，終究還是緘口不言。

李朝陽自知自己不是什麼很聰明的人，當她不知道哪個選擇更好的時候，她會下意識地求助别人——以前是突然出現的張明月，現在是一直在身邊的系統。她也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她的任務隻是維持位面的核心穩定，不要過多摻和進别人的人生。萬一因為她的幹涉，而導緻别人原有的軌迹出現了巨大的偏差，這樣對誰都不好。

她努力地說服着自己的同時，又想起在上個位面前一直強撐着，直到陳朔改變才離開的張明月。

改變到底意味着什麼，為什麼張明月甯可賭上一切，包括變成現在的樣子都不在乎。難道在她沒有說完的話語裡，還藏着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嗎？

張明月身上那些很多未解答的謎題，現在的李朝陽也不想去猜。她緊緊地閉上眼，将腦海裡的話語一鍵清除，既然她什麼都不清楚，那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在一開始，她隻是想攢夠積分回歸自己的世界，僅此而已。

沒有什麼比回家更重要。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