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要還錢，也要工作之後再說。大學的生活就好好地，跟同齡人一起享受。”看着趙禮涵依舊不認可的眼神，李朝陽拗不過她，還是選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趙禮涵用力地點了點頭，相似的話語她也曾聽過，那是王曜魄發來的短信，讓她不要執着在“還人情”這件事上。如今再聽到，還是回想起曾經的身影，哽咽着說：“……其實我的名字也是王姐姐改的，我原來的名字叫趙希娣。如果不是王姐姐，我不僅上不完初中，很可能跟我的姐姐們一樣吧，早早地結婚了……”

那也是趙禮涵無數次逼迫自己，不要走上姐姐那樣的人生，要成為王姐姐那樣的人。

“世事無常……”李朝陽勉強提起笑容，輕輕地摸面前女生的頭發：“不用難過，她真的很為你驕傲。”

那天下午她們聊了很多，李朝陽也聽了很多趙禮涵曾經的事情，還有許多同她類似的女生止步在大山深處，一輩子都看不到外面的世界。這個不平等的世界，讓李朝陽也動了去山區資助女孩子的心思。

雖然她知道自己的力量是極其微弱的，和龐大的困境面前比，就跟蚍蜉撼樹一樣。

但是萬一呢？有時候缺的就是拉的這一把的機會。

萬一就有一個人收到了她的幫助之後擁有了全新的生活呢？

出生在哪裡并不是她們的原罪，一個人的力量縱使再微弱，做出決定的那一刻也可以多幫助另一個人走出那些吃人的泥潭。

她們都應該看看這個或許并不美麗的世界，她們都應該站在更高的地方，為自己的過去發聲，被更多人看到。

……

屬于李朝陽的故事也很快落下尾聲。

一個尋常的工作日，一輛失控的汽車沖上人行道，就快要向一個背着書包的女生沖來，李朝陽離她很近，想也不想地沖過去将她推開。

醉酒的司機忽然清醒猛地轉向，直直地撞到了李朝陽，将她的身體撞飛了幾米。

“砰——”

面前是一片血色，模糊中好像看到了女生坐在地面上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恐慌神情。

她救下來了……

李朝陽最終合上了眼。

走馬觀花地又一次經曆了死亡，李朝陽站在熟悉的純白色空間，左手腕上沒有令人厭煩的手環，面前是一個漂浮着的黑色光點，傳來了熟悉的溫和的系統聲音：“任務者，因為你舉報了潛逃的破壞者，在此分發屬于你的獎勵。”

“怎麼是你？”對于這個系統的出現，李朝陽頗感意外，畢竟上次系統覺醒的并不是這個聲音。

這聲音明顯虛弱了許多，沒有回答李朝陽的疑問，反而分裂出來另一團純白的光球，緩慢地放到李朝陽的手中：“将白色光球放上去，你就可以回到之前的世界。”

黑色光點後面有一扇門，門旁有一盞燈，估計那裡就是系統所說的放置的光球地方。

回家時李朝陽的心願，特别時剛才才從那種記憶中抽離，她更舍不得記憶中的她們。可是真的面臨回家的機會，李朝陽卻猶豫了。

“我要被回收了，但答應你的我也不能食言，任務者，祝你好運。”系統看出李朝陽的猶豫，閃爍了幾下身體，幾個位面相處的默契讓她主動交代了李朝陽此刻關心的事情：“哦對了，就當是我的小叛逆。‘它’的力量被你們消耗得太多了，有句話怎麼說來着——”

“建議乘勝追擊。”

系統話音剛落，面前的黑團團化成一團黑霧，被李朝陽身後的空間吸走。李朝陽回頭看，那裡有一個像黑洞一樣的漩渦，和之前那道門遙遙相對。李朝陽有預感，黑洞的後面就是系統的所在地。

她想回家嗎？

想的。想念一家人拌嘴的時間，想念媽媽和爸爸半斤八兩還要一較高下的廚藝，想念摟着她的肩膀開解煩惱時的體溫——想念他們從不吝啬的愛。

可是正因如此，那些零零總總、難以詳盡的愛把她教成了善良而正直的模樣，讓李朝陽很難對位面的女主們的困境視而不見。

李朝陽也想自私一點，這樣就可以安心接下系統的純白光球，将這一切當做沒有發生，然後轉身直接回家。

——可她們呢？

那些李朝陽曾見過的掙紮和苦痛，那些被掩蓋的光芒與力量，這就該是她們的人生嗎？

她們的選擇在哪裡？

李朝陽想，她應該要自私一點的，這件事從頭到尾和她都沒有關系。

可是、可是……

如果她今天将這一切視而不見，過後的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都會活在悔恨中。

因為她實在沒有辦法違背自己的本心。

就像她做不到眼睜睜地看着那輛車撞上那個無辜的小女孩，哪怕迎來了自己的死亡，她也沒有後悔。

“你先是李朝陽，然後才是我們的女兒。”媽媽曾經這樣跟她強調過。

“那是你的人生，去做你的選擇就好了，你一直是我們的驕傲！”爸爸會笑着拍拍她的肩，為她每一個選擇而自豪。

所以……

對不起。

站在原地，李朝陽深深凝望着那道寓意回家的門，抿了抿唇，終于下定了決心。

她顫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光球放在地面上，深深地朝那道純白的門鞠了一躬，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滴滴打在地面上。

她轉身頭也不回地，奔向那道黑洞的方向。

不合時宜地，腦海裡響起了一首歌：“再見了媽媽，今晚我就要遠航。”

别為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