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衍安靜地坐在一旁,看着盤中的精緻餐點,已然沒了胃口,整頓飯幾乎沒再動筷。
飯後長輩們招呼他過去打牌,他以頭痛為由拒絕,直接上樓回了房間。
從今天淩晨開始,他的微信消息就沒停過,提示音一陣陣響起,他聽着心煩便設置了靜音。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他又反複查看手機,在聊天界面反複刷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麼。
百無聊賴間,他點開了溫荔的微信頭像。她的用戶名是“綠洲”,這昵稱從兩年前一直用到現在,從沒換過,倒也很符合她本人的心境。
點開她的朋友圈,最近更新的一條動态是在昨晚。她和同伴一起坐在河邊的烏篷船裡,手裡捧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蓮,眼波如水,眼睛被河岸兩旁的燈光照得透亮,望着鏡頭笑得相當開心。
目光挪到她手中的那朵蓮花,花苞上一抹淡粉像極了她的面龐,如玉白皙,吹彈可破,唯獨顴骨處微微透着粉,看起來清潋動人。
他把這張照片保存下來,放大裁剪出溫荔單人的那部分,看着她柔美的面容和唇角綻放的笑意微微出神。
到底是小孩,一玩起來就忘了煩惱,還順帶着把他的生日給忘了。
指尖拂過手機屏幕上那張小巧精緻的臉,一時間,眼底情緒翻湧。
他心中并無責怪。
隻是無來由的想要見一見她。
午後困意襲來,賀知衍靠在窗邊的躺椅上淺眠一陣,大約半小時過去,擱在一旁的手機忽地振動幾下。
拿起來看了眼,居然是溫荔發來的信息,攏共兩條:
綠洲:【哥哥??】
綠洲:【您在午睡嗎?】
他霎時間清醒過來,困意全無。琢磨許久,簡短地回複了一個字:【說。】
溫荔頓時松了口氣,将提前編輯好的生日祝福發了過去:【祝您生日快樂,身體健康,平安順遂,長命百歲!】
賀知衍望着這闆正的生日祝福,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便沒再回複,等着小姑娘再尋些别的話題來哄他。
結果十幾分鐘過去,聊天界面沒再彈出任何消息。
賀知衍上下滑動着屏幕,滿面問号。
這就完了?未免太過敷衍。
他有些郁悶,也是不信邪,将手機擱在一旁的矮桌上繼續等。可五分鐘十分鐘過去,還是沒能等到再多一句的回信。
他一時煩躁,索性直接找到她的号碼撥了過去。
很快,電話接通,溫荔溫軟的嗓音透過電話傳入他的耳朵:“哥哥,您有事嗎?”
“你的生日祝福都說完了?”
他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倒是讓溫荔摸不着頭腦,“說完了啊……是我說錯了什麼話嗎?”
對方煞有介事地說:“我身邊一些比較有誠意的朋友,都是卡在零點送祝福的。”
溫荔這才明白過來,他是打電話來興師問罪的,一時有些心虛。
畢竟她是真的不記得他的生日。直到午睡醒來看見朋友圈裡宋勉發的生日祝福,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賀知衍的生日在8月20日,是一生要強,永不低頭的獅子座。
倒真是和他本人的脾氣性格極其相符,是個锱铢必較的倔驢脾性。
溫荔不由得為自己的粗心找補兩句:“哥哥,我是很有誠意的。”
“我原本記着您的生日,但昨晚休息得太早,今天起床後又被堂弟拉出去晨練,午飯後又睡了一覺,直到現在才醒……就,一不小心就給忘了。”
她似乎是感冒了,講話帶着囔囔的鼻音,聽着倒是軟糯可愛。
賀知衍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唇邊挂着不經意的笑,正想開口說些什麼,電話忽然被挂斷了。
屏幕黑了一瞬,很快又亮起,溫荔白皙通透的小臉出現在通話界面。
賀知衍怔愣一瞬,忽地反應過來,她居然打了視頻電話過來。
脖頸處一片燥熱,全身上下火速升溫。他起身尋了個光線正好的位置,架上手機,按了接聽鍵。
兩人第一次視頻通話,就這樣直接地面對面,一時都有些不太适應。
溫荔臉頰微紅,忽地将手機鏡頭翻轉,對着地面,輕快道:“哥哥你看。”
賀知衍湊近看了眼,鏡頭晃動幾下,随着女孩的腳步挪向一塊幹淨的地面,地上是用撕碎的荷花花瓣拼成的“生日快樂”,不大不小的四個字,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看不出字形,他卻體會到了她的用心。
“幼稚。”賀知衍沖着鏡頭笑了笑,違心點評。
“時間有限,隻能弄成這樣了。”溫荔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她本就話少,又尋不到什麼有意思的話題,便與他講起荔川的夜市,講起這邊的人文風土,還提起在荔川有過生日放河燈的習俗。
她一時激動,聲調揚起幾分:“哥哥你喜歡什麼樣的河燈?到了晚上我去河邊親手為您放上一盞,替您祈求新的一歲諸事皆順,平安喜樂。”
賀知衍盯着屏幕裡她笑得近乎彎起來的眼睛,以及微微上翹的嘴角,忽然有了那麼一絲沖動,想把手伸進屏幕裡揉一把她的腦袋,再好好捏一捏她的臉。
靜默許久,他悠悠道:“你說了這麼多,又這麼有誠意——”
說着,忽地湊近,指尖敲了敲屏幕,“那麼為什麼不留下來,陪我過完生日再走?”
溫荔一時語塞,紅着臉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哎呀,前兩天奶奶忽然打電話叫我回家,我一激動就給忘了……”
賀知衍瞧着她緊張慌亂的模樣,臉上笑容更甚。
他不再逗她,心中暗下決定。一刻也等不得。
“我有點急事,先挂了,晚些再聊。”
“好的,哥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