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是忍不住酸痛,徐琮安稍稍停下片刻,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着。順子看的清楚,忙走上去拉過徐琮安的手揉捏着,期盼這樣能夠松緩徐琮安的勞累和酸痛,此般的行徑這些時日主仆二人已經習慣。
昏黃的燭火下,順子沒忍住低聲埋怨:“太老爺絲毫不心疼少爺,到底不是親生的……”
“住嘴!”徐琮安聞言,立時呵斥順子,又不安地四處打量四周,見并無旁人後才松口氣。
順子自知失言,不敢再說,又見徐琮安小小的身影這般風聲鶴唳,更是不忍。
自入徐宅之後,徐琮安許久不能适應叫徐老爺子祖父,徐仲遠父親,方氏母親,他從心底裡并不認為自己是這家的人。
初時,徐老爺子、方氏及徐仲遠還并未說些什麼。
後來不知是哪一日用膳時,一小丫鬟當着三人的面喚徐琮安少爺,這本是平常的事,徐琮安自入徐宅之後,宅子裡面的人都是喚他少爺;可不知為何,那一日方氏大發雷霆,怒斥道:“宅裡能被喚少爺的人隻能是太老爺的孫子,老爺及我的兒子!”
訓斥一番之後,很快便有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上前鉗制着那丫鬟,随後就是拿着由竹子制成長五尺五寸扁平的笞闆開始狠狠扇打丫鬟的嘴,慘叫聲響徹徐宅,直至血肉模糊,丫鬟如同死狗一般被拖下去,廳堂地闆上還留有血迹。
這番殺雞儆猴讓坐在椅上的徐琮安手腳冰涼,全身上下控制不住的發抖,拿着筷子的手亦是抖動不停,桌上另外三人卻是毫無波瀾,繼續用飯。
那頓飯徐琮安不知是怎麼吃下去的,又是如何回到靜思齋的,當天夜裡徐琮安便高燒不斷,請來大夫診治一夜,喝下好幾碗苦澀的藥高燒才退下。
自病好之後,徐琮安開口喚了祖父、父親及母親。
這場風波才算結束。
徐琮安偷偷去看過那日被打臉的丫鬟,臉是徹底破了相,再也不能上廳前伺候,隻能留在後廚做些粗笨的打雜之類的活計,那些石頭一般沉重的東西壓在那年歲并不大的丫鬟身上。
回到靜思齋後,徐琮安獨坐到天明,心裡徹底明白他再也回不去半坡村,再也不是徐仲仁和陳氏的兒子,他隻能去學如何在徐宅裡活下去。
這樣的日子并未維持很久,徐夫子上了門。
不知是同徐老爺子說了什麼,反正時隔兩月後,徐老爺子總算是同意徐琮安繼續到族學去。
許是因為徐老爺子畢竟隻是小小的童生,還是個老童生,徐夫子畢竟是秀才,學問上比之徐老爺子高上不止一星半點。
再次回到族學,徐琮安如同重見天日般,露出兩月以來唯一的淺笑。
“你不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嗎?還跑回咱們族學幹嘛?”
“就是!不知道做了什麼谄媚的事,竟讓大爺爺和大伯過繼他!”
兩月未見,族學裡徐文康和徐漢生兩人仍舊是對徐琮安看不順眼,一見着徐琮安就開口諷刺。徐琮安卻不似往日那般在乎,隻要能遠離徐宅,便是族學裡冷嘲熱諷他也能承受。
見徐琮安忽視自己,徐文康和徐漢生兩人更是不能接受,正欲使點顔色給徐琮安,不料徐琮安被徐夫子叫走,一腔怒火無處發。旁的學子見狀竟也不似往日一般湊上去出謀劃策的不嫌事大,大抵是因為近些時日,家中大人叮囑過。
如今徐琮安到底是徐家嫡系的唯一繼承人,日後要繼承徐家家業,實在是惹不起。
青石鎮徐家人大多還是倚靠徐家嫡系的臉面和關系才能混口飯吃,哪裡能得罪?
徐文康和徐漢生兩人這般毫不畏懼,多少有幾分家中殷實的緣故,畢竟兩人的爹一個管着酒樓,一個管着客棧;青石鎮這小地方,酒樓和客棧總共也就三四家。
不過還有一層緣故是徐文康和徐漢生兩人皆不是家中獨子,上頭還有哥哥的,兩人的爹徐仲乙和徐仲升都有盤算過将兒子過繼給徐仲遠。
如此一來,自家還有長子繼承香火和家業,幼子過繼到嫡支承繼徐宅這偌大的家業,享一輩子榮華富貴還能幫襯長兄,何樂而不為?
不料被徐琮安這半路出來的程咬金給打掉了算盤,自然是諸多不滿,連帶着在家裡也有所言語,徐文康和徐漢生耳濡目染,因此更是厭惡徐琮安,覺着是他擋了自己的路。
除開這兩愣頭青之外,旁的人倒是不再起哄來針對徐琮安,可見過繼到嫡支,徐琮安的身份到底是有所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