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經過巷道,終究還是良心不安,放下攤子,進去将不小心摔倒在雪地裡的遊醫從地上攙扶起來。
因為要送遊醫去醫館,郁良夜耽擱到入夜才回家。
……
郁良竹此刻正站在門口來回踱步,不時擡頭向巷子口張望。
往常阿姐這個時辰,不是在廚房就是在林家。
可阿姐現在卻兩個地方都不在,郁良竹盯着外面越來越大的風雪,心中也愈發擔憂。
不會出什麼事吧?
還是說阿姐從哪兒聽說了那件事情,心裡難過不願回來?
郁良竹心急如焚,正準備出門去找時,終于看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巷子口。
郁良竹長舒一口氣,拔腿沖出了家門:“阿姐!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路上有事耽擱了,”郁良夜将肩上的馄饨攤交給郁良竹,溫婉一笑,“餓了吧?趕緊回去,給你做你喜歡吃的酒釀小湯圓,好不好?”
“好,阿姐你也慢點……”
姐弟兩人并肩而行喃喃交談,聲音雖小,但門後的人依然能夠聽得隻言片語,窺見其中姐弟溫情。
林端一頓,停下出門的腳步,動作緩慢地闩上門,将油紙傘放置到一旁,沉默地回到房中。
晚間落雪依舊未停,郁良夜坐在房中,聽見隔間響起郁良竹低低的誦書聲,窗外傳來積雪墜下發出的簌簌聲響,她為此刻的甯靜祥和而心安,不由微微一笑,但随即,這淺淡笑意便消失,轉為一縷愁苦。
不知道隔壁,林端現在怎麼樣?
多年的習慣并不是可以輕易更改的,縱然昨晚林端對她說出那樣無情的話,可他對他們多年的照顧并不是作假,兩人之間一日一日的相處也不是全無情分。
起碼,她對林端并不是全無情分。
就算林端察覺到她的心意不願意接受,可他現在還在病中……
郁良夜躊躇片刻,還是悄悄出了家門。
“林端,你在家嗎?”
“林端?”
夜晚的巷子極為安靜,郁良夜怕自己的聲音被巷子裡其他人聽到,隻能壓低聲音在門口呼喚。
裡面無人應答。
郁良夜害怕林端又像昨日一樣吐血昏迷,環顧四周,見并無人迹,準備徑自推門進去。
然而那扇小小的木門卻紋絲不動。
郁良夜又加大手上的力氣,但結果依舊并無不同。
這扇平時為她而随時敞開的門,已經被主人緊緊關閉。
郁良夜這才有一種挫敗感,一整日來勉力壓制的傷感情緒瞬間爆發,忍不住垂頭啜泣起來。
林端喝完晚上的藥正準備就寝,忽然聽得大門外似有異聲,猶豫一瞬,還是起身來到了大門處。
打開門,卻不見人影,隻有門前一行腳印和被石頭壓着的一張薄薄藥方。
郁良竹睡前來廚間找熱水喝,看見在揉面的郁良夜不由詫異:“阿姐,你怎麼這時候做活?明日還要出攤嗎?”
郁良夜晚間用飯時已經和郁良竹說過明日不再出攤,此刻隻能找其他理由掩蓋自己心情不好跑來做活的事實:“你們書院馬上要休假,我做些糕點你明天帶去送給夫子,也算咱們的一點兒心意。”
郁良竹懷疑的目光更甚:“阿姐,我用飯時才跟你說過書院今年提早放假,明日起我就不用再去書院,你不記得?”
郁良夜一時無言。
郁良竹說着也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嚴肅臉色看向郁良夜:“阿姐,你是不是知道我們山長想和林端哥……”
他欲語又遲,惹得郁良夜疑惑地看着他。
郁良竹回想自己這幾日在書院聽到的傳聞,一咬牙,還是說了出來:“我們書院這幾日都傳山長有意将女兒嫁給林端哥,說那女子溫柔知禮賢惠大方,家世也好……”
他說着說着憂心忡忡起來:“阿姐你又哪裡比别人差,除卻咱們的家世……不過阿姐你和林端哥青梅竹馬的情意,他應該不會變心吧?”
原來是因為他有意和别人結親嗎?
所以才會和自己劃清界限。
郁良夜怔怔地站着,想挑出這門婚事的不合理之處,但卻發現,自己竟然挑無可挑。
郁良竹書院梁山長的女兒她曾見過,和林端年歲相仿,是一個善良柔婉的女子,真正的大家閨秀。
林端更不必說,雖家境略貧寒,但少年秀才,後又考中舉人,隻待來年春闱,便可一步登天,得入朝堂,前途無量。
君子端方,淑女溫良。
确是……良配。
她又有什麼資格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