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

這月露殿中，位份最高的也隻有衛貴妃一人。

她掃了一眼沈賢妃，也不說讓她坐下的話，沈賢妃卻也不惱，靜靜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這殿中吵鬧。

各懷心思，叽叽喳喳。

幸而沒過多久，外面傳來了禦前太監的叫唱聲。

一屋子的人瞬間都靜了下來。

沈賢妃站在衛貴妃身後随着一衆人向景元複行禮，思緒卻不由自主地放空。

細細想來，這并不是她第一回在大半夜來到要生産妃嫔的寝宮。

曾經的徐妃、江嫔，還有幾個她已經忘記名姓死在深宮裡的女子……

不知道今夜的趙美人能不能撐過去。

沈賢妃垂眼，若是這一回趙美人母子皆損，又不知道會是誰占盡風光？

屋内趙美人痛苦的喊聲還在斷斷續續地傳出來，景元複此刻也沒有心思看屋内的一群莺莺燕燕，他揮揮手叫起這群人，還是點了自己最熟悉的衛貴妃問她現在的情況。

“趙美人究竟如何了？”

重華宮離月露殿不遠，衛貴妃也算是來得最早的妃嫔，聽景元複開口，立即将方才從穩婆口中問出的情況複述給景元複聽。

“如今趙美人還不到生産之日，但胎兒已經八個月大，若是灌下催産藥強行生産的話，胎兒還有一線生機，否則，怕是會母子俱亡。”

景元複想起往日趙美人的貼心，難得有一絲猶豫:“灌下催産藥，對趙美人的身子可會有傷害？”

衛貴妃神色為難，見景元複馬上就要失去耐心，才開口道:“太醫說了，催産藥更多的是保龍裔順利生産，至于母體，還要看天意。”

那也就是說，是死是活全憑趙美人的運氣了。

景元複歎了口氣，卻也不再猶疑:“既然這樣，就先保龍裔吧。”

“是。”

衛貴妃應聲，一個眼神，下面自有人去忙碌。

沈賢妃站在一旁看着衛貴妃面上不明顯的笑意，聽着内間趙美人的痛呼，移開了眼神。

生産的時間漫長，屋内的人已經在這裡待了将近一個時辰，不少人面上看起來都顯出了倦意。

衛貴妃以手掩唇打了個哈欠，溫聲勸慰景元複:“皇上明日還要早朝，不如先回去歇息吧，臣妾們在這裡守着。”

景元複還未出聲，一聲嬰兒啼哭突然在内間響起，衆人精神一振，看向了屋内出來的穩婆。

“恭喜皇上!是個小皇子!”

“哈哈!好!”景元複大笑出聲，卻還沒忘記屋内的趙美人，詢問道，“趙美人情況如何？”

穩婆面上的喜色為之一頓，遲疑道:“美人她……方才拼盡全力才生下皇子，現在已經……撒手人寰了……”

屋内的人又跪了一地。

剛才還想要恭喜景元複又得麟兒的妃嫔們此刻全都閉上了嘴，生怕會因為一點兒錯漏惹怒此刻心情并不是太好的景元複。

所幸景元複并未因此遷怒。

他接過穩婆手中的嬰孩，沉吟片刻後慢慢道:“趙美人雖然去了，可這孩子總要找一個人來養着。”

景元複深沉的目光落在他面前的這群妃嫔中，不出意外地看見了有人露出渴求的眼神。

他抱着襁褓輕輕搖晃的手停了下來，目光最後落到離他最近的衛貴妃身上。

而衛貴妃，心裡的弦也慢慢繃緊起來。

好在景元複并未多說什麼，隻是問了一句:“衛貴妃，你可想養這個孩子啊？”

若是在之前景元複還寵她的時候，她自然會應承下這件事。

可，今時不同往日。

深宮多年，她深知自己早已經失去皇帝對她的寵愛，所居高位憑借的不過是資曆和一個皇子而已。

更何況還有她私下做的那些事情……景元複未必不知。

他若是真的想讓她養，也不必開口多問這一句。

何苦因為養别人的兒子而斷送自己兒子的前程？

衛貴妃垂下頭，語氣恭敬又懇切：“皇上明察，臣妾有景冕一個孩子，就已經足夠了。”

“你不願意，自然不會逼你。”

對衛貴妃的答案，景元複沒有多說，他的視線很快落在角落裡的沈賢妃身上，沉吟道:“景晟到隴西，也有一個月了吧？”

沈賢妃想起遠離京都的兒子，神色微黯，對景元複的回答卻不敢掉以輕心：“景晟離京，已經一月有餘，前幾日來信說他在隴西很好，請皇上不必憂心。”

“那就好。”

景元複不再提他，将話題又轉回自己抱着的嬰孩身上：“你将景晟養得很好，現在他離京不在你身邊，趙美人的這個孩子，就交由你來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