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冕直起身,伸手示意雲殊意先說。
“樓先生,我想問一下,您的腿……還能治好嗎。”
樓冕下意識想抗拒這個問題,但看見青年一雙上挑的桃花眼裡滿是疼惜,他冷硬的心被融化一瞬,故作不在意淡然開口:“站不起來了。”
“抱歉,剛才不應該兇你。”
雲殊意笑了笑,表現得毫不在意,“沒事的。”
說罷,他雙手搭在樓冕座椅的扶手上,偏着身子和樓冕湊近了些,揚起臉龐認真注視神色冷淡的男人,有些猶豫地詢問:“我……可以摸一下您的腿嗎?”
樓冕愣住,對上青年氤氲的雙眼,拒絕的話始終說不出口,不知道為何,樓冕不願拒絕他。
于是他微微颔首。
雲殊意伸出雙手,将手掌輕輕放在樓冕的腿上。指尖微微摩挲,溫柔而溫暖。
樓冕垂眸看着青年側過來的身體,一節白皙的後脖頸暴露在自己眼中。眼神逐漸往下,看到他愛憐的手放在自己藏青色的西裝褲上,手掌撫摸着自己的膝蓋。那雙手的動作輕柔無比,似是在撫摸珍寶一樣。
但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樓冕的心不斷下沉,他已經是個廢人了,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就算他發現自己對眼前這個青年有好感,他也不能去禍害人家,他給不了雲殊意更好的未來。
樓冕才緩和下來的神色再次變冷。閉上眼,倦怠地把頭往後靠,不去看雲殊意。
此時雲殊意也沒注意到樓冕的變化,他正和1109讨論,靠這個世界的力量恢複樓冕的腿的概率有多大。
結果顯而易見,沒有概率。
樓冕的雙腿已經完完全全地壞掉了,從膝蓋往下,粉碎性骨折,神經損傷,沒有任何恢複的可能。
但那是以這個世界的醫學水平來說。
無限世界雖說殘忍血腥,科技卻無比發達,殘肢斷臂、甚至是細胞再生之類的治療完全不在話下,隻要人的靈魂還在,基因還在,就死不了。1109儲存有主系統所擁有的所有技術知識,他隻需要把神經修複的技術透露給最合适的人,樓冕就有機會重獲新生。
雲殊意大大松了一口氣,收回在初遇的兩人間有些僭越的手,認真安慰:“樓先生,您别傷心,腿一定會好的。”
樓冕隻是笑了笑,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腿,怎麼可能會好。所有的辦法都找過了,住院的日子裡,他動用所有關系找來了全世界最頂尖的外科醫生團隊,所有人都對自己宣判了殘疾的判決書。
這雙腿就是橫亘在兩人間最大的阻礙。
但他不想反駁雲殊意的好意,隻能強撐着微笑點頭。
談話間,司機回來了,樓冕看了一眼手機裡好友發來的消息,确定秦霜已經送到了,便問起雲殊意的家在哪。
雲殊意報完住所的地址,對司機道謝。
“你認識秦霜?”
本不愛說話的他第一次主動挑起話題,剛剛在酒吧遇見的那幕還是讓他無比糾結,他們是什麼關系?
雲殊意解釋:“不認識,出門正好碰見她,擔心她受欺負就去幫了一把。”
心裡的疙瘩立馬消了,樓冕囑咐:“一個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尤其是酒吧那種地方。”
“嗯,我知道了。”
簡單的聊天後,兩人再次恢複沉默。
公路上車輛很少,一路上暢通無阻,很快就到了雲殊意居住的小區。
雲殊意下車,繞到樓冕一側站定,等車窗降下來,雲殊意彎腰将臉湊到樓冕面前,笑着對他道謝:“今天真是多謝您了,時間不早了,您也早點回家吧。”
他眷念地勾勒愛人既陌生又熟悉的面龐,有些不舍地告别:“晚安,回去早點休息。”
樓冕依舊坐在車裡無法動彈,他張了張嘴,最後什麼話也沒說,隻道一聲“晚安”。
他能說什麼呢,他還能幹什麼呢,上去喝杯茶?還是站起來下車給他一個擁抱?
他不願讓青年看見狼狽的自己,這是自己的自尊所不允許的。
青年離去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樓冕又恢複成了以前面無表情的樣子,車内原本緩和的氛圍逐漸凝結。
車子漸漸離開,離開這個美好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