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樓冕的屬下在這裡，一定會驚訝無比。因為樓冕是一個很要強的人，從不允許自己軟弱的一面被人看見，就算雙腿殘疾，他也不會讓人碰自己的輪椅。就像依舊擺在辦公室裡的座椅，一直沒有搬走，一如他倔強的心。

但現在不一樣，樓冕什麼話都沒說，任憑雲殊意握上把手。

他目送青年進卧室，随後環顧四周。

茶幾上隻有一個裝着半杯水的玻璃杯，入戶的鞋櫃處隻有一個碼數的鞋子，甚至連拖鞋也隻擺了一雙，顯而易見，青年長時間一個人生活。

向陽的陽台處放着一個木色的方形桌子，上面擺放着幾盆小巧飽滿的多肉，窗戶上貼着精緻的窗花，一排毛絨絨的玩偶并排擺放在電視機頂端，最中間是一黑一白兩隻純色貓咪玩偶，兩對黑亮的眼睛如寶石般閃亮。電視旁的書櫃裡擺滿了雜志和書籍。

在等待青年的時間裡，樓冕伸手去拿被主人随意丢在沙發上的雜志打算打發時間。他有些驚奇地發現，這居然是一本經濟學刊物，雲殊意居然會喜歡看這些枯燥無味的東西？

樓冕帶着想要多了解雲殊意的心思，有些好奇翻開這本雜志，

裡面沒有任何筆記，但是有很明顯的翻閱痕迹，雜志被翻到定型，一打開，就自動翻到了其中一頁。

樓冕突然想起來，半年前自己曾接受過一次雜志采訪。

他垂眸看着印在雜志上的照片，是采訪結束以後工作人員給他拍的。

照片上的自己站在敞亮的辦公室落地窗前，一雙筆挺的西裝襯得他颀長俊美。神色淡然，一雙眸子無悲無喜，冷漠鋒利，像展翅翺翔的鷹隼般，似乎沒有什麼能入他的眼。窗外是鱗次栉比的大廈高樓，而他，站在最頂端。那時的他，是無數人仰望的勝利者。

就像照鏡子一樣，鏡子裡的他傲然、目空一切，鏡子外，是殘酷的現實。

放有自己照片的一頁頁角有些卷曲，但照片無比完整，一絲折痕都沒有，仔細看去，會在圖片黑色處看到一些不明顯的字迹。

他将雜志舉起，透過燈光，眯眼打量照片深色處的凹痕。

銀灰色的鉛筆印，一筆一劃，無比認真。

“他，”樓冕仔細辨别上面蒼勁有力的字迹，逐字念出：“比，煙花，燦爛……”

不是什麼狂熱的話語，意義不明的六個字，成功讓樓冕慌了神，做燙手般把雜志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不斷回憶公司的财務報表，終于在雲殊意出來之前将身上的溫度降了下去。

雲殊意換了一套休閑服，淺色的衣服襯得他愈發年輕，像一個涉世未深的學生。

他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揚聲詢問樓冕：“樓先生，您要喝點什麼嗎？我這裡有橙汁和礦泉水。”

“礦泉水就行。”

雲殊意拿着兩瓶散着冷氣的礦泉水來到客廳，在樓冕身邊坐下，将其中一瓶水遞給樓冕。

樓冕将瓶蓋扭開，遞給雲殊意。

雲殊意笑着接過礦泉水，又将沒開封的另一瓶放在樓冕還未收回的手裡。兩人泛着涼意的指尖觸碰一瞬，都頓了一下，又各自收了回去。

樓冕垂眸扭開瓶蓋，咕咚喝下一大口水，借此掩飾自己有些慌亂的眼神。

他将水放在茶幾上，将腿上的文件夾遞給雲殊意。“你看看吧。”

雲殊意不動聲色把桌上躍躍欲試想要動的玻璃杯拿在手裡。

依言接過文件夾，從裡面拿出一沓文件。

第一張是一份勞動合同。

【甲方：樓冕

乙方：雲殊意

一、合同期限

甲、乙雙方同意按以固定期限形式确定本合同期限：

合同期限為三年，自合同簽訂的日期開始至次年的同一天。

其中試用期為合同生效的第一周。

……

二、工作内容與工作地點

1、根據甲方要求，乙方需要在甲方失眠的時候想辦法讓甲方睡着。

2、工作地點：甲方家裡。

3、乙方須将甲方的事放在第一位。

4、如甲方因工作原因需要出差，乙方應和甲方待在一起。

……

三、勞動報酬。

1、甲方在合同期間會負責乙方一切開銷，包括但不限于購買食物、衣服……支付醫藥費等。

2、甲方對乙方實行月薪工資制，每月工資50萬，乙方試用期工資每日一萬。

……】

雲殊意一目十行地将合同看完，沒有絲毫猶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樓冕對此并不感到意外，他知道青年最在意的是什麼。捉襟見肘的生活，還需要支付巨額醫藥費，此刻有這樣一個完美的差事擺在他面前，他不可能拒絕。

他心情頗好地說：“後面的文件裡，有我的個人簡曆和上個月的體檢報告，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專屬治療師了，合作愉快，雲殊意。”

雲殊意笑着回握住男人寬厚溫暖的手，“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