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回答讓雲殊意短暫沉默了一秒。
他微微後仰,拉開與男人的距離,溫潤的聲線裡帶着幾分探究:“你們這個世界的人,是不是都習慣用‘米’做床的單位?”
裘珽目光微閃,很快又笑了起來,“是啊,我們都睡八百米的床,出門坐直升飛機。”
他擡手,在雲殊意的注視中,拿下少年發頂的花瓣,聲音帶着一絲/誘哄的意味:“怎麼,對我的床感興趣?”
“要不要翹課和我去參觀一下那張八百米的床?”
“不了。”雲殊意站起身,白色西裝在春風中勾勒出他清瘦的輪廓,“我對那張床不感興趣。”
裘珽也跟着站起來,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卻奇異地不顯得壓迫,甚至可以說得上毫無存在感,他低着頭,碎發垂落于眉骨,眼底映着少年精緻的面容,“那對什麼有興趣?”
“逃課?看櫻花?還是……”裘珽頓了頓,嗓音微沉,“和我聊天?”
雲殊意迎着男人的目光,金色的瞳孔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剔透,“對你為什麼執着于扮演一個油膩老闆有興趣。”
裘珽一怔,随即笑出了聲。
“寶貝,我是真的喜歡你。”裘珽忽然正色,目光專注,“你就像太陽……不,你比太陽還耀眼,天上人間,我恐怕都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人……”
“打住。”雲殊意無奈擡手抵住男人不斷靠近的胸膛,耳尖悄悄染上了薄紅,“你平常也這麼說話?”
“當然不。”裘珽輕笑,“你是特别的。”
雲殊意注視裘珽許久,問:“為什麼是我?”
裘珽沉默了片刻,嘴角的笑意淡了幾分,“因為你讓我覺得……活着也不是那麼無聊的事。”
遠處傳來下課鈴聲,裘珽像是突然驚醒一般後退一步,又恢複了随性的模樣,“小少爺,逃課可不是什麼好習慣,我送你回教室。”
“我記得我以前上學的時候可從不、”
話未說完,裘珽按住自己的太陽穴,“抱歉,說錯了。”
他領着雲殊意朝教室走去,自嘲般笑了笑,“我一直在家裡上學,沒去過學校。”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校園小徑上,一路櫻花飄搖,粉白的花瓣在風中打着旋,簌簌落在雲殊意的肩頭,又順着他潔白的西服外套滑落,在青石闆上鋪成一條柔軟的毯。
雲殊意踩着裘珽的影子默默走着,前方的人忽然停下腳步,他一時不察,直接撞在了那寬闊的後背。
裘珽轉身,聲音低了下去:“其實我是騙你的。”
“我上過學,隻不過……”他的手拂過雲殊意的臉,眼底浮現一絲冰冷的金屬質感,“那所學校被我燒了。”
陽光從側面照進來,照亮裘珽的側臉,卻照不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
雲殊意平靜地注視着男人,“為什麼告訴我這個?”
“因為你不一樣。”裘珽忽然笑了,那笑容讓他整個人都鮮活起來,他俯身湊到雲殊意耳畔,又重複了一道,“你不一樣。”
溫熱的呼吸灑在雲殊意耳廓上,他捂着耳朵後退一步,語氣輕描淡寫:“燒了就燒了。”
“你都有八百米的床了,燒一所學校,好像也不算什麼。”
“床不是我的,是我侄子的。”
雲殊意問:“你侄子是……”
“冷夜寒。”
雲殊意的表情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
“冷氏少董,學校的冷王子?”他難得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嗯。”裘珽露出一個愉悅的笑容,“每天都要從他八百的大床上起來,坐直升飛機去客廳吃飯,愛慕者從聖蘭排到外太空的冷王子。”
雲殊意機械地拍落肩頭的花瓣:“看不出來,你看起來……”
他斟酌了一下用詞,“比他正常多了。”
裘珽失笑,“我第一次聽有人這樣誇我。”
他還想繼續說什麼,手機鈴聲突然響起。看清來電顯示後,裘珽歉疚地看了雲殊意一眼,“抱歉,有些事必須處理。”
“和你聊天很愉快。”
在櫻花紛揚的樹影間,裘珽傾身,靠近雲殊意,“可以親你嗎?”
“我說不可以你就不會親了嗎?”雲殊意挑眉看他。
男人越靠越近,在距離雲殊意唇瓣隻有一寸的地方停住,那股木質的香味再次侵襲雲殊意的鼻腔。
裘珽搖頭,“當然不會。”
“那你還問什麼?”
“因為我想聽你親口承認,”裘珽的指尖輕輕拂過雲殊意的下巴,“你也想要這個吻。”
陽光透過櫻花樹的縫隙,在他們之間灑下斑駁的光影,遠處傳來學生們嬉笑打鬧的聲音,卻仿佛隔着一個世界那麼遠。
在男人略微忐忑的目光中,雲殊意微微仰起臉,輕聲道:“好。”
下一秒,溫熱的觸感落在他的唇上,輕得像一片櫻花飄落。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男人便已經退開。
“我該走了。”
“你知道你像什麼嗎?”望着男人逐漸遠去的背影,雲殊意說了一句。
“像什麼?”裘珽停住腳步,回首看向雲殊意。
“像十二點鐘聲響起時從舞會逃跑的灰姑娘。”
見男人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雲殊意歎了口氣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打算留點什麼東西,讓我去找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