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面笑容的年輕男性手拿兩杯香槟出現,看上去不到三十歲,阻隔了她的視線。
這裡的大部分人濮懷玉都不認識,她也并不關心。“趙先生,我是沒有身份的人。你可以找别的女士,我不介意。”濮懷玉冷淡道。
“沒有沒有,小姐太謙虛了。”趙先生沒有因為她的婉拒受挫,“在場的哪個沒有身份?小姐不必推脫,就當解解悶。”
所以濮懷玉不喜歡這種場合。她接過其中一支香槟,不緊不慢低語:“既然是解悶,你總得做點能讓我高興的事吧。我現在就把這個潑到你臉上,你覺得怎麼樣?”
趙先生一臉錯愕,懷疑自己剛剛聽進耳朵的内容:“……什麼?”
“解悶不就是我讓你開心,你讓我開心嗎?我想這麼做。”濮懷玉面無表情,“除非是你單方面拿我解悶,拿我尋開心。”
“想”跟“做”差别還是很大的,濮懷玉并不想把黎晗的生日宴弄得亂糟糟,這不是一個好朋友該做的事。
她找到一個角落邊喝香槟邊發呆,心想:這裡的人都好忙,沒一個閑得玩手機。
好想拿手機玩2048。
宴會另一個人員聚集的角落,隗祯看到她擺脫姓趙的獵豔老手,看樣子還冷冰冰地嗆了對方兩下,心底松了口氣。
想到濮懷玉身上的高珠會在佩戴者意亂情迷的時候掉落在他人混亂的床單上,他就直犯惡心。總之隗祯很清楚,他松這一口氣跟擔憂沒關心。
就算有點關系,也是因為樊雁舟這個沒有界限感的損友,竟然能對他開口“要不要讓小玉做你的女伴”。
隗祯不知道多少次被他氣笑:“樊雁舟,你是認真的嗎?她們兩個不是非得做誰的女伴才能進黎家的大門。你做不到讓她們正大光明出現在來客名單上,那就我來。”
樊雁舟沒意識到嚴重性,仍舊笑道:“不用你來,開個玩笑而已。”
“很好笑嗎?”
“——你主動請纓,曼曼我不擔心,我擔心小玉喜歡上你。”
聞言,隗祯瞬間拉下臉:“樊雁舟,這兩個都不好笑。”
除非他瘋了,不然永遠不可能有這一天。
很明顯,他們相看兩厭:他不樂意充當她的排面拉低身份,她很反感和一個給自己和姐姐使絆子的惡人私底下同行,四個人的時候維持表面的和諧是他們所能做到的極限。
看到濮懷玉一個人待着,隗祯在幸災樂禍中有些遺憾。
她應該嘗嘗那些一點都不友善的眼光,忍受含沙射影的尖酸話語,然後識相地離開,最好能帶上她那個姐姐。
生日宴逐步進入正題。宴會的主人甫一提着好像拿星空裁剪的裙擺在旋轉樓梯上出現,就是整場的視線焦點。
黎晗以矜持得體的笑容面對衆人,站在某一級樓梯上對衆人輕輕揮手,儀态表情都經過禮節的丈量,挑不出錯。
“謝謝大家來參加我的生日會。”
她準備稍作停頓後繼續向下,結果不細看不要緊,角落裡身穿純黑吊帶禮服的年輕女孩怎麼看怎麼眼熟。
黎晗倒吸一口涼氣。
她唯一的姐正跟随氣氛鼓着掌,和旁人一道為她的生日慶祝。但事實上,她們是被欺騙者和騙子的關系。
系統:“你現在是什麼感覺?有沒有被背叛感?”
“少看點言情小說。”别人不停,濮懷玉就繼續鼓下去,“怎麼說,有種看朋友cosplay的感覺。”
黎晗提着大裙擺靠近城堡似的蛋糕,在溫情的目光交彙處切下第一塊。忽略她跳了好幾下的眉毛,以及顫顫巍巍的右手,整體還是很優雅的。
濮懷玉跟系統吐槽:“補充一句,跟上刑似的。那裙子像犯人的腳铐。”
切完蛋糕,基本可以算作儀式結束,剩下的時間都用來給到場的賓客交際。
黎晗換下切蛋糕的裙子,穿上一條輕便很多的藕粉色長裙,穿着平底鞋跑下樓去,将所有的聲音甩到身後。
要死!早知道提前看一眼賓客名單了!
黎晗恨不得跑得再快點。她焦急地心想,要不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生日派對在一周後舉辦,隻邀請玩得不錯的圈内好友,她肯定早就看了。
從小到大,黎晗早就習慣生日當天從來被父母拿來跟各行各業的大佬社交,沒發出過任何異議,這一次卻在路過母親的時候惡狠狠地說上一句“我讨厭你們”,惹得母親一臉震驚和心傷。
步入公衆的視線,她再次變的淑女起來,慢慢踱到濮懷玉面前。
濮懷玉看着她,把一小塊點心送進嘴:“Hello.”
“……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黎晗膝蓋一軟,“姐,我去把剛剛切下來的蛋糕拿給你,你原諒我行不行?”
吃完點心,濮懷玉開始吸一杯果汁。“那塊蛋糕意義不一般吧?”她說,“你給應該給的人就行,不用給我。”
黎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頭頂鑲着鑽石的王冠一下子黯淡了好幾個色。
“所以,你以後不會再說這是從兒童玩具店買的發箍了吧?”濮懷玉扶了一把她的發飾,半晌笑起來,“學姐,你今天真的很漂亮诶。”
黎晗愣住。
她看出濮懷玉沒有生氣。
“我不想你因為我有錢就不跟我玩。”
“一直跟你玩。”
“真的?你會難過嗎?”
“難過什麼,不用當窮人是件好事。”
“姐!我要把我的朋友介紹給你。”
“正好無聊。”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黎家千金跟穿黑色禮服的少女是先前就已熟識的好朋友。
他們在湧動的暗潮中交流那張生面孔指向哪家的孩子、哪個行業的翹楚,議論得如此理所當然。
“濮懷玉跟黎小姐認識?”
“對。黎小姐在,小玉不會獨身一人。”樊雁舟看在眼裡,流露出欣慰,“小玉真的很不錯。曼曼要是能像她一樣有個玩得來的朋友,就不會這麼難了。”
那他的提議算什麼?隗祯面色鐵青:“……雁舟,你應該提前告訴我。”
“Ethan,這又不是壞事。”
樊雁舟的态度如此理所當然,就好像隗祯隻負責處理壞事,無形中又在朋友臉上踩了兩腳。
“好。好得很。”
以後他再也不管了。——隗祯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像一個絕望的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