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頭,雖不說一笑泯恩仇,但跟濮曼吟相互之間也難得有點好臉色看。
視線一瞥,濮懷玉正冷冷地看着他,幽邃的雙眼在晦暗的夜色裡染上月光的藍,他得以在結了冰的湖面看清楚自己的模樣。
得體、和善、足夠虛僞。
然後,湖面出現裂紋,裡面是兩泓湧動着的野性。
“姐姐,他就這麼值得相信嗎?說不定隗先生在撒謊,準備捉弄我們。”
濮懷玉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脖頸,除了肌膚還有項鍊冰冷的觸感——它真正的主人就在她面前,不知道吐出的是象牙還是毒液。
系統說男二目前消極怠工,以後不準備再管男主的婚戀關系,她一個字都不相信。
“還隗家掌門人呢,這麼容易破防。”濮懷玉對他存疑的回避行為相當不屑,“真的不管嗎?我不信。”
此刻,本就瑰麗的面容怒意橫生,不知道是因為被誤解、還是恰好被戳中痛處,唯一不能否認的是好看的人生氣起來更好看,像在火中煅燒的美人圖。
隗祯咬牙,勉強擠出一點笑:“濮小姐,不相信是你的損失,不是我的。”
濮懷玉很有在濮曼吟脆弱的時候成為盔甲的自覺。
“不相信怎樣?相信又怎樣?追着樊雁舟跑很高貴嗎。腦殘才會不辨真僞,上趕着白跑好幾趟。”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再說,樊雁舟早幹嘛去了。曾經的未婚妻過來找現任麻煩沒本事擺平,馬後炮的安慰更蠢,人都找不到,難道還要我們送到他眼皮底下麼。”
“隗先生,你說呢?”
隗祯氣憤得手抖。
樊雁舟,你真該在這兒聽聽你心心念念護着的“小玉”的真心話。
“小玉,不要這樣說雁舟。”濮曼吟輕聲開口,晃了晃交握的手,“人不能面面俱到,更何況雁舟有自己的難處。”
濮懷玉從來不和姐姐争辯,一邊拉着她離開,一邊語氣平闆地糊弄:“那就算他有吧。”
一刻鐘後的賓利内,徐特助瞄了一眼後視鏡,當即吓得找不到魂:“隗先生?”
“回公司。”隗祯神經質地一連将尾戒轉上好幾圈。鋒利的菱形中和了祖母綠的溫潤,此刻多了幾分焦躁感。
他看着手機屏幕,半晌“哈”了一聲,引得駕駛座上的徐特助跟着跳一下。
電話被接通。
“雁舟,人找到了嗎?”
“我今天聽到了一些有趣的話,不跟你分享實在焦心……”
在濮懷玉的認知裡,隗祯動不動手腳都無所謂,她已經認定了這個總是在眼前晃的反派角色。要不是臉長得好,濮懷玉都想對着他吐口唾沫。
‘任務十一:質疑男主(0/1)’
“看來他離得不遠。”濮懷玉輕笑,看着前方的剪影逐步清晰。
樊雁舟:“曼曼,你沒事吧?”
本該像是天神降臨,濮曼吟卻沒有第一時間迎接,讓他敞開的懷抱遲遲得不到填補。
樊雁舟的表情微微凝固。
“你不覺得你現在問有點遲嗎?”濮懷玉用漠然的表情戲谑道,“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現在出現,說點不痛不癢的話,這就是你對自己的定位?”
樊雁舟從隗祯那裡聽說了她對自己的最新評價,自然沒有太好看的臉色,沉聲:“小玉,你沒必要把話說的那麼難聽,這對你自己也沒有好處。”
他早晚會顯露更加真實的一面。真到了這種時候,濮懷玉反而不覺得高興,得拼命壓抑憤怒。
松開濮曼吟的手,比剛才暖,她悠閑地緩緩上前。“樊叔叔,你大可以拿出更實際一點的行動威脅我。”
“——就像現在。”
蓄足力氣的拳頭一下子沖向肩膀,力道不容小觑,樊雁舟為保平衡不得不後退幾步。
他仍下意識選擇不跟一個小女孩針尖對麥芒,勁風也沒有實實在在和他的身體接觸。
“你——”
他錯愕地擡頭,握緊拳的濮懷玉令他心頭一震,話語就此截斷。
蓬勃的怒意讓狼崽子徹底蛻變。
這是一雙狼的眼睛,伴随着絲毫不遜色于樊家家主的威壓感,讓樊雁舟産生“被盯上”的錯覺。
不。是真的被盯上了。
“我的姐姐是可以為自己負責,能把我養大的成年人,但她沒辦法解決你帶來的問題。”
“她在跟你戀愛之前沒交過男友,你很榮幸是第一個。你跟姐姐比情史很豐富,好在至少有始有終,我也不想多說。”
“現在你的前未婚妻找上來。又不是我姐姐撮合的你們,難道她需要為你的問題負責嗎?”
如果被質問方沒有意識到是自己的問題,那麼TA不會抱有任何歉疚感,從而意識到這是一場充滿憤怒和眼淚的質疑。
而濮懷玉注定無法忘記洗手間内,濮曼吟不得已的抽泣。
“小玉,我真的能讓他們認同我嗎?我覺得我做不到……”
“他明明有相配的未婚妻,為什麼要選擇我?我這樣很滑稽嗎?”
對于她的眼淚,濮懷玉束手無策,隻能默默地站在那裡,聽着她無助的哭泣聲,看着她在别人的評價體系中絕望地露出一點頭、再咕噜咕噜沉下去。
在這種境遇中,濮懷玉甚至無法像之前那樣堅定地告訴她“做好自己”,告訴她迄今為止相依為命的生活是如此的燦爛、如此的成功,不需要誰來認可也已經足夠幸福。
因為,濮曼吟參加這個生日宴——未來還會有别的宴會——和明知道不會喜歡自己的人周旋閑談,就是為了獲得“認同”本身。
就在剛剛,一杯酒澆滅了她強撐的自信。
“我的姐姐解決不了你的問題,也沒有自己受了傷還要哄你開心的力氣。”
在男人面前,女孩露出輕蔑的笑,高傲地昂起頭,“當然,你也可以認為我說的不是真的,讓我永遠閉上嘴。我告訴你,隻要我活一天,我絕對不會讓你操控我的姐姐。”
‘任務十一:質疑男主(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