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詢問:“濮小姐,您要喝點什麼?”
濮懷玉沒有思考很久,回答得很快:“可以選擇的話——有熱巧克力嗎?”
“當然有,小玉。”梁淑荷撫掌。
一杯熱氣騰騰的巧克力很快被端上桌,入嘴後醇厚得像在用喉管玩滑滑梯。
很符合這個年齡段的選擇,但不符合隗祯對她的認知。他嚴重懷疑濮懷玉在裝模作樣,在梁淑荷面前捧着甜水裝成乖小孩,就像有濮曼吟在的場合那樣,奸詐滑頭得很。
他的食指在桌面輕輕點着:“上次不是還能喝點酒嗎?”
濮懷玉專心喝完三分之二,腹部又甜又暖和。她将杯子放下的時候眼皮都不掀一下,像在說“誰管你”。
她要是看在梁淑荷的面子上有所收斂,隗祯就不困了。
他指向自己的嘴唇:“小玉同學,你真該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濮小姐沒有教過你嗎?就連Steven喝過牛奶都會把自己舔得幹幹淨淨。”
Steven擡起毛絨絨的藍色貓貓頭:?誰叫我,老子吃飯呢,yummy。
濮懷玉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沉默地抽出紙巾擦拭幹淨。
梁淑荷非常不高興:“Ethan,不要表現得像個會扯同桌麻花辮的三年級壞男生!給小玉道歉!”
習慣了互相傷害,這次沒有得到回應的隗祯宛如剛踏進夜店門檻就又收回腳的富家乖乖男,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抱歉。”
“沒事。”濮懷玉把紙巾扔進垃圾桶,安靜地等待開飯。
梁淑荷實在是恨鐵不成鋼,急忙挽救道:“Ethan,不要做你自己三年級的時候都不會做的事,不然你連過去的自己都比不上。……小玉,他以前、以及現在的大多數時間,真的是個紳士。”
這樣的話,濮懷玉聽過不下十遍。
系統憐憫道:“阿姨,你的濾鏡有點厚啊。”
哪怕是為了安慰一位可憐的母親,濮懷玉也會深表贊同:“我很相信。”
更何況,她确實不在乎隗祯毫無殺傷力的主動出擊,跟小貓伸肉墊一樣。不回敬是因為隗祯的家長在,而衆所周知,在家長面前吵架很丢人。
濮懷玉被他的唇形吸引走了神。
“快吃飯。再不吃,菜都要涼了。”
晚飯都是家常做法,但食材鮮美的本味用這種樸實的做法更能體現。
濮懷玉筷子沒停過,梁淑荷臉上的笑容也重新挂出來:“跟小玉一起吃飯,胃口就是好。感覺我又要胖了。”
“阿姨很健康,胖一點沒什麼。”濮懷玉起身準備添飯,還沒走出第一步就被保姆拿走空碗。
在她等飯的間隙,梁淑荷撐住臉:“小玉,猜猜哪道菜是阿姨做的?”
她們閑聊,隗祯獨自謹遵食不言原則,掐一塊蒸煮合宜的黃魚,吃相優雅得體。漂亮有餘,下飯不足。
不過,他默默豎起耳朵。他倒要看看濮懷玉靠什麼收買梁女士。
濮懷玉在梁淑荷希冀的目光中低垂眼眸,仔細思考。正當隗祯以為她會有高見,濮懷玉提起筷子,開始挨個品嘗。
說實話,沒嘗出來。她将筷子擱置,搖了搖頭,誠懇說:“每道菜都很像。”
“哈哈——小玉,我就知道你猜不出來!”
對于濮懷玉的誠實,梁淑荷笑得更開心,“說明我的手藝越來越好,好到能跟家裡的阿姨媲美。”
濮懷玉主觀上沒想哄梁淑荷高興,但在客觀上總能起到活躍對方心情的作用。不過,一旦她主觀上有這個意願,效果更加了不得。
“今天桌上的花怎麼蔫蔫的。”隗祯注意到青色長頸瓶裡的蘭花沒什麼精神。他常用這個氣味的香水,蘭花也是冬天的隗家府宅經常擺上桌的裝飾。
他不提還好。一提,梁淑荷跟倒豆子似的說:“是小玉今早采了送給我的,放到現在能不蔫嗎?”她給濮懷玉掐了好大一塊鮮嫩的魚肚,“蔫了怎樣,蔫了說明新鮮。”
飯終于盛好送來,壓得很實在,魚肉搭在上面,像岌岌可危的塔頂。
“我沒有什麼可以送給阿姨的,隻有一些很好看的風景。”她吃掉松軟的“塔頂”,再在每盤菜裡夾一筷子,忠實得像隻冷着臉卻沖人搖尾巴的小狗,“雖然猜不出來,但是這樣的話,就不會遺漏阿姨的手藝了。”
梁淑荷捂嘴笑:“哎呀,有點害羞。”
原來她能說點中聽的話,隻不過不是對着他而已。
一頓平平無奇的晚飯。女孩的出現本不能用“平平無奇”概括,但她和長輩閑聊最近的天氣、學習生活和校園活動,吐字耐心、穩定、清楚,讓人覺得很平常。
“下周還要跟那個女生一起打工嗎?”梁淑荷問起她的安排,“天氣越來越冷了,能在室内的話,盡量在室内。”
濮懷玉喝一口烏雞湯:“她不會來了,以後我一個人打工。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麼事?”隗祯下意識追問。他不自覺設想了濮懷玉跟朋友鬧掰的場面,心想跟她玩在一起、還要打工的朋友,能有什麼比賺取生活費更重要。
濮懷玉轉頭看向他,久久不語。
——當然是為了增強實力,幫我對抗你跟姓樊的老登兩個邪惡資本家啊。
梁淑荷打圓場:“不管什麼事,你們兩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标,隻是不一起打工了而已。”
話是這麼說,但濮懷玉覺得黎晗多少生點自己的氣,自那天之後有段時間不聯系自己。倒是新加的牌友,一個個熱衷于找她閑聊。濮懷玉看到并且有時間才會回,沒看到就沒辦法了,她又不是大小姐大少爺們的付費陪玩。
到最後,他們反過來跟随濮懷玉的上線節奏。
“是。”濮懷玉應了聲,“為她高興。”
梁淑荷欣然舉杯:“也為你高興。”
“能吃到很好吃的飯。”濮懷玉把自己所剩無幾的熱巧克力送上前,輕輕碰一下。
此刻,隗祯驚覺濮懷玉和他母親閑談的内容真的如柏管家所說,像母女一樣。
他蹙起眉,沒來由地下意識抵觸這個假設。
“Ethan。”
“……Ethan?”
相同的聲線沒能拉回他的注意力。倒是身旁略顯冷感的、試探性的輕喚,讓隗祯一下子從頭頂清醒到腳心。
濮懷玉看着他,就像看一隻突然炸毛的貓:“Ethan……哦,你醒了。雖然叫着很順口,但我不會這麼叫你的。”
她跟隗祯的關系還沒有好到這個程度。
隗祯冷笑:“濮同學,我不需要。”
系統大笑:“哈哈,這就叫破如防。”
“建議你少沖浪,少看點爛梗。”
濮懷玉習慣了隗祯間歇性因為自己的三言兩語惱羞成怒,在他眼皮底下鎮靜地喝一口巧克力,再抹一下嘴角,有點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