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懷玉午睡前看了眼時間,視線瞥到時刻上面的日期,直覺今天不平靜,因此專門設置了鬧鐘。
結果還是睡過了,要不是夢裡有根礙事的狗尾巴草從眼睛一直撓到鼻子,濮懷玉還能再說。
睡眼惺忪間,眼前的人影很不真切,唯一讓她心髒一動的是那股蘭花香。
濮懷玉以為自己還在夢裡:“姐姐?”
“……”
男人的聲音在眼前響起:“你多狠心哪,半夜一聲不吭就走了。”
熟悉的音色,以及幽怨到悲恸的語氣。
“反正我的話,你從來不放在心上。”
隗祯的臉英俊得非常不真實,至少濮懷玉很久沒有經曆過如此霸道的視覺洗禮,愣了一下。
然後濮懷玉上手,捏住他的臉感歎:“這麼水靈。”一醒來就給她看這個,真不知道是對心髒好還是不好。
她一動,一說話,隗祯的氣就全消了,隻留下難以疏解的、一道道的悲傷——它們在濮懷玉露出的小臂,布滿她蒼白而孱弱的軀體。
“我把你調到最好的病房,好不好?”他幾乎是在懇求她,眼淚掉進她的掌心,“濮懷玉,我真的……真的很害怕。”
濮懷玉抽了張面紙給他擦眼淚,開玩笑:“不用,你來的再遲點,我都要好了。”她把被淚水浸濕的紙巾團起來精準丢進垃圾桶,再摸摸他的臉,這次是溫柔的撫摸,“沒什麼好害怕的。”
隗祯的到來意味着什麼,濮懷玉一時很難說清,但她确實開始期待。
“姐姐知道嗎?”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隗祯攥住濮懷玉的手,複而顫栗着松開一點力道,“你是忽然出現的,我每天都在……都在找你。”
日複一日的尋找告訴他,他的努力毫無用處,唯有命運主動把他包裝好,放進濮懷玉存在的世界線裡。
今天尤其是個特别的日子,隗祯自睜開眼就覺得不一樣。從未聽說過的企業出現在财經版,他翻動時不動聲色,心裡卻在狂喜。
然後是陌生的地名,從這些地名延伸出的新聞——文旅宣傳、娛樂圈變動,以及社會新聞。
大概是因為失望太多次,隗祯沒有第一時間去查濮懷玉這個人,而是一點點了解起這個更加廣闊的世界,一點點累積終點處的巨大喜悅。
然而,他沒有來得及開心,就看到了一年前的惡性事件。
憑借日益增進的偵查技能,隗祯很快看到了當時的音頻。雖然被和諧了不少,但這場慘烈的反擊确實在互聯網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有模糊的監控錄像。有晃動的視頻。
從頭至尾幾乎隻能男人的慘叫,女孩直到被擡上救護車,都隻說了一句“××,快跑”。
那是個模糊的人名,連帶着名字的主人被女孩阻攔在手臂之後。
親眼看見她生死不明,隗祯才開始了解濮懷玉的過往。
并非一模一樣,但足夠隗祯笃定這個同名同姓、一臉桀骜的女孩就是她。
個子要矮一點,皮膚要白一點。
如果說先前的她有一副很吸引人的、英氣有棱角的皮囊,真正的她并不會讓人注意到模樣、第一時間産生“漂亮”的評價。
那種淬了冰的氣質很不好惹,犀利、堅硬、不留情面,仿佛拒人于千裡之外。
徐特助交上來的彙總材料,裡面沒有一張她笑着的照片。
除了證件照,她幾乎不會看鏡頭,就好像冷漠到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
現在,她的眼神射向他背後:“林從露,你縮回去幹什麼?”
以她為首,帶出兩個鬼鬼祟祟的女生。林從露不自然地撓兩下臉頰:“呃,你就當我們喜歡待在角落吧。”
隗祯起身,理了理西裝,笑容溫柔得恰到好處:“你們好。”
三個人齊刷刷被閃到,眼睛刺痛。
她們先後尴尬地問好,之後齊央從背後推一把抱着蛋糕的馮盈。
馮盈結結巴巴:“我、我們是濮懷玉的室友,是來給她過生日的。”
“你們是給我過生日,為什麼對他說話。”
濮懷玉想起身,隗祯連忙扶着她慢慢坐起來。等坐定了,濮懷玉喝了口隗祯遞來的水,繼續:“你們不用管他,他是我的一個朋友。”
齊央嘴快:“我勒個渣女——”反應過來說了什麼,她立馬捂住嘴。
為了緩解巨大的尴尬感,她上前把禮盒遞給濮懷玉,“這是送給你的禮物,寓意是讓厄運去他爹的。”
濮懷玉揭開盒子,拿出手鍊,很滿意上面的字母:“不錯,很有态度。”戴進手腕,她的視線轉移到蛋糕上,“我不能吃。”
“不是還有我們嗎?我們帶過來給你看看而已。”
馮盈鼓起勇氣:“請問,先生您——”
“我姓隗。”
在舍友注視勇者的目光裡,馮盈硬着頭皮張嘴:“隗先生,請問您會唱生日歌嗎?我們馬上要給小玉慶祝。”
“會。”隗祯微笑,“同學,你來領頭吧。”
歌聲算不上整齊,但都很虔誠。
男人的聲音沉在下面,女孩們的歌聲浮上去。濮懷玉吹滅了蠟燭,許下隻有自己知曉的願望,正式邁入二十歲行列。
第二天一早,馮盈就沖進病房。
“小玉,那位隗先生給了我這個。”她從口袋裡掏出八位數的支票,到現在都沒緩過來,完全被錢砸懵了,“我靠,我靠!我跟我爸媽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濮懷玉還沒完全醒,擺擺手:“收下吧,這是你們應得的。”
“不是,你聽我說,不止這個。”馮盈急到要跳起來,“房産證啊!他還要給我媽房産證!燕京的一套别墅啊!”
他們一家都是外地人,為了照顧在燕京出事的濮懷玉才滞留于此租房住,單是租房子就花了不少錢。
但一家三口都默契地不跟濮懷玉提起她昏迷期間所經曆的一星半點的苦楚,準備照顧濮懷玉直到她能返回學校。他們從沒想過會有報酬,更何況是這麼大的報酬。
“我媽想拒絕的,但是隗先生實在是太——你能明白那種感覺嗎?我都不敢跟他對視。”
濮懷玉看了眼支票:“拿着吧,他很有錢。你得給他一個感謝你們的途徑。”
馮盈還是很猶豫,絲毫沒有意識到從此以後自己就要交好運了:“小玉,他到底是誰啊?隗先生說話的時候,給我的感覺好像他是你家裡面的人一樣。”
她話語中微微停頓,“你不會真的是——渣女吧?”
濮懷玉沉默片刻:“真不太好說,我還沒考慮好怎麼定義。”她摸兩下鼻子,“本來我們是肯定要分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