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希望他能少難過點吧。他是個很注重細節的人,挺敏感的,會因為一些小事一個人不開心。”她撓了下臉頰,“我覺得我沒有以前壞吧。”
過去發生的事會作為永恒的芥蒂存在濮懷玉心裡,作為提防一個人變壞的可能性之一。人一富有就會染上惡習,更何況隗祯有那麼多那麼多的錢。
但她認為自己确實仁慈了很多。
濮曼吟捂嘴笑:“你就沒有壞過。”
那是因為我會裝。濮懷玉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對家長抱以百分百的坦誠為好。
不知何時開始,包廂的門漏出一道窄縫。
男人在門外,沉默地聽了很久,聽到青筋凸起。
……
“徐特助,最近是不是談成大項目了?又發獎金。”
“跟着老闆有肉吃[強]不說了先給老婆買禮物去了。”
“徐特助出來說句話嘛,上次我看到有個女生坐了老闆專用梯,是大客戶的女兒嗎?”
徐特助看了眼群消息,回了最近一條客戶女兒的消息:“這話可不興說啊,老闆聽了要得抑郁症。”
“靠,我要是有老闆的條件,我天天在商業街上光着身子撒錢。”
“你太粗俗了!我要發vlog,配文‘我不要很多很多錢,我要很多很多愛’。”
“不會是聯姻對象吧?老闆為了員工的福利終于還是把自己賣出去了,感動中國。”
徐特助沒有正面回應,而是在群裡發了條消息:
“我看,距離老闆下次發獎金不遠了。”
時隔數日,濮懷玉再一次站在隗家老宅門前,眼前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
“爸爸媽媽很想見一見你。”隗祯道,“就算我不告訴他們,他們有别的渠道知道。”
畢竟隗祯從沒有刻意隐瞞。象征單身主義的尾戒被他封存許久,梁淑荷在餐桌上狀似随意一問,便看到兒子笑而不語。
隗子晉眉頭一皺,覺得他偷着樂的模樣太過眼熟,因此大手一揮:“要是真有戲,帶回來瞧瞧。”
客廳裡,梁淑荷正襟危坐,隗子晉則笑呵呵地接待客人。
“該怎麼稱呼你呢?”他的笑容很陽光,讓人很想跟他做生意。
濮懷玉先前并未見過梁淑荷的老baby,那段時間的隗父很忙,讓她一度覺得這是個父親缺位的家庭。
百聞不如一見。“叔叔您好,我姓濮。”濮懷玉伸出手,神情鄭重得好像正在交換董事長席位,“您叫我小濮就行。”
她看向沙發上神色内斂的梁淑荷,不禁微笑起來:“梁阿姨。”
就好像久别重逢。梁淑荷一時難以形容看見女孩的感受,她讓她想起那個意外流掉的孩子。
健康,有活力,彬彬有禮。
“小濮是吧?Ethan嘴巴可嚴了,就顧着自己樂,沒跟我們提過一丁點關于你的信息。”
她在試探。濮懷玉分毫沒有被惡婆婆(疑似)刁難的感覺,反而很想微笑:“阿姨,我比較注重個人隐私。您如果想了解,我可以親口告訴您,就不勞煩他轉述了。”
“我是濮懷玉,今年二十歲,因為特殊原因休學了一年,目前在燕京大學電氣工程專業念大二。”
梁淑荷捂嘴:“這麼年輕?”她能看出濮懷玉年紀更小,但沒想到兩個人差了六歲。
在她看來,女方小于兒子超過三歲,兒子的問題非常大。
“就我自己的擇偶标準看,我一般不會選擇比我年長的男性。”濮懷玉很坦誠,“但是隗祯和我經曆了一些事,我覺得他值得信任。”
隗子晉一看,親兒子眉毛輕揚的神态簡直跟自己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梁淑荷沒有料想到濮懷玉如此直白,她也從沒有擔當過棒打鴛鴦的角色,不知不覺将主動權交給眼前的女孩:“你帶Ethan見過你那邊的親人了嗎?”
“我有一個姐姐,他已經見過了。”
隗子晉順其自然詢問:“你的父母……”
到這裡,隗祯也豎起耳朵。
濮懷玉并未跟他提起過具體的家庭狀況,隻是開玩笑地說過“我可不是有錢人家意外弄丢的千金”,隗祯便将了解局限于她無父無母、和姐姐相依為命的現狀。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遺棄了我,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濮懷玉平靜道,“我現在的姐姐跟我沒有血緣關系,但我覺得情感比血緣重要很多。”
隗父隗母臉色齊刷刷一變。——他們養出來的好兒子招惹了一個沒有任何依靠的孤女。
梁淑荷差點昏過去:“……小濮,你的家庭比較特殊……說實在話,如果我們是你的親生父母,我們也不能放心把你交給Ethan……”
“你才剛滿二十,确實有點太早了。”隗子晉也覺得不妥。
“叔叔阿姨,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濮懷玉皺眉,“我們隻是交往。”
如炬的目光幾乎要把一言不發的隗祯燙出一個窟窿。他起身,轉移話題:“先吃飯吧,小玉還沒吃晚飯,肚子應該餓了。”
要是一頓飯都不肯招待,傳出去要把隗家的臉丢盡。
餐桌上,梁淑荷看着濮懷玉讓人很有食欲的吃相,越看越覺得這孩子可憐,忍不住往更細處問她:“小濮,你有沒有想過找回親生父母?”
濮懷玉擡頭:“隗祯跟您說過一樣的話。”
那時候的她套用了别人的身份。
“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我見過他們。”她矜持地夾了一筷子素菜,“沒有我,他們生活得很好。”
念初中的時候,濮懷玉遠遠地看過一眼一家四口。
院長告訴她,她之所以被這對夫妻放在孤兒院門口,是因為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女兒,實在有困難,他們還是愛她的。
最開始,濮懷玉努力念書、努力存錢是為了回家。可是,當她終于逃課坐火車來到院長口中一家人最終定居的小鎮,她愣住了。
為什麼養不起她的夫妻倆,明明看起來依舊貧窮,卻又有了一個小兒子?
“媽媽,那邊有人在盯着我看。”
女人一回頭,幾乎在對上視線的一瞬間就慌亂起來。男人則沒好氣地瞪回去:“死丫頭,看什麼看!小心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
“咱換個地方買吧,跟小姑娘計較什麼。”
“呸,真晦氣。”
從那一刻開始,濮懷玉就明白,這是夫妻倆想要的幸福,不是她想要的。
至于愛,濮懷玉并不鄙棄,但她覺得太不重要。
“……我就不去讨人嫌了。”
梁淑荷一愣,一時不知道從哪裡安慰起。
突然間,一個深藍色的毛團跑來,躍上濮懷玉的膝蓋。
這個變故讓濮懷玉目露驚訝。
“Steven?”她喚了一聲,胖臉藍貓用柔軟的喵喵聲作為回應。
隗子晉:“很少見Steven跑這麼快。”
藍貓卧倒在女孩的大腿上,靜候晚餐的同時打了個哈欠,覺得這些愚蠢的兩腳獸真容易大驚小怪。
雖然外形有所變化,但裡面的靈魂一點沒變,Steven一眼就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