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佩克酒館的燈光不知何時變得昏暗,雖未上演燈紅酒綠的迤逦,卻也播放着紅遍瑪爾薩斯大陸的知名團體——人魚七姐妹的新曲。
噼裡啪啦,動感音樂徹底激起尋歡人的瘋狂,提跨、踢踏、擺手、高歌,光怪陸離的燈光,構成了醉生夢死的狂歡之夜!
然而就是在這瘋狂的氣氛中,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一個打扮與他們格格不入的存在。
無人知道那人的身份,就連性别也不可知。
那個男人,大概可以這麼猜測。
他被嚴嚴實實的包裹在黑色的法師鬥篷中,手裡輕輕搖晃着一個寬口矮腳杯,暖黃色的酒液襯得唯一裸露在外的手更為精緻。
隻有他偶爾擡起頭掃視周圍時才得以窺見佩戴的金色單邊眼鏡,以及眼鏡下的黑瞳中隐約可見的精光。
他忽然站了起來,向着一個方向走去。
行動間的風将鬥篷連帽吹開些許,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颚線和零散的黑發,若是更仔細些,還能分辨鬥篷上的金色邊紋。
那是誰?要到哪裡去?
未知的神秘總是讓人不禁心潮澎湃。
*
面無表情的芙洛拉眼眶又開始泛紅了。
也是芙洛拉第三十七萬六千零七十八次反駁愛哭鬼的言論。
她——芙洛拉,鐵骨铮铮的火焰惡龍,隻不過是淚腺發達了些,才沒有半點被那些突如其來的噩耗打擊到,她絕對不是愛哭鬼!
萊麗絲耐心地注視着芙洛拉,等着她抽抽噎噎的撲進自己懷裡,以及——
賠桌子錢。
至于原因……
“砰!”
“阿加露記好了嗎?”
萊麗絲接住飛過來的芙洛拉,輕車熟路地詢問阿加露。
“好了,加魯。”阿加露應了一聲,然後指着本子上的字,略有些不同以往的驚奇,“魯魯,萊麗絲,可以把賬單寄到凱布利去了,這正好是第十萬張桌子!湊整了,加魯。”
一瞬間,萊麗絲感受到懷中嘤嘤怪身體變得僵硬,原本喧鬧的角落在一段時間的交談後變得安靜,更甚方才。
利落的從萊麗絲懷裡爬起來,泛紅濕潤的眼眶蘊含瑩瑩水波,藏起不易察覺的羞窘,芙洛拉微昂着小腦袋,面上一派鎮定,語氣一如既往的誇張。
“哼,給吾吧,火焰的執掌者——芙洛拉大人所擁有的财富足以付清賬單的費用,才不需要聖焰之巢接收。”
阿加露挑了挑眉,把本子遞過去,等到芙洛拉翻完,翹着嘴角正要開口。
“忘了和你說,加魯。魔王大人還說個人财産需要自己去登記,期限是百年之内,否則那些财産将不再屬于自己。加魯。”阿加露環抱雙臂,好整以暇地看見芙洛拉的笑容漸漸消失。
“所以吾……”
“魯魯魯,所以你,火焰的執掌者——芙洛拉大人,不僅是個黑戶,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窮光蛋,一個魔銅币都沒有的那種!加魯。”
阿加露好心地補充完整芙洛拉未盡的話,然後捂住了耳朵。
芙洛拉瞪大了眼睛,握成拳的手也越來越緊,隻聽“砰”的一聲,本就破了個洞的桌子再次出現一個洞。
“幸好是剛剛那張破桌子,不然的話,芙洛拉大人本就空空的金庫不得不再添一筆負債,加魯。”
芙洛拉怒瞪阿加露。
萊麗絲聽夠兩人耍寶,拍拍芙洛拉毛茸茸的紅色漸變長發,再提溜起小妖精的衣服放到自己肩膀上,聲音輕柔的像一陣風,輕靈的如同冰原的冰花。
“好了,芙洛拉,閑聊該結束了。我們該考慮考慮芙洛拉能做些什麼,不然真變成黑戶,恐怕瑪爾薩斯就沒有芙洛拉的容身之地了。”
“沒錯!”
氣氛正要陷入凝滞時,低沉的男聲似是觸及琴弦的松香,緊繃感瓦解消融,三人紛紛擡頭。
穿着黑底金邊鬥篷的男人周身氣質與喧鬧的酒館格格不入,仿佛從一副絢爛迷離的油畫中走出,款款向她們而來,站定,自然而然的坐下。
這時,芙洛拉從才看見鬥篷底下的金色單邊眼鏡,以及從未見過的如此純正的黑瞳。
男人上挑的眼尾稍顯淩厲,其本人似乎也知曉這一點,眼中含笑,竟生生讓人覺得親切,不知原由地生出傾訴之意。
那是惡魔嗎?
還是說人魚?
除了這兩族,精靈大多性情高冷,不易親近,獸人族則是不通魅惑的鐵憨憨。
哦,也可能是人族。
在芙洛拉的印象中,人族狡詐,心眼子多,與其交談總是害怕哪裡有陷阱,言辭、行為,兩者相交,在人族的運作下産生不可思議的奇妙反應。
她毫不掩飾地打量起不請自來的陌生人。
此人姓甚名誰,芙洛拉不知,她的記憶還停留在五百年前。
身為一個地道的長生種,芙洛拉記憶裡的短生種早就已經變成世界的養分,五百年的時間或許在她看來隻是睡一覺的功夫,但與不過百年一輪回的生物來說已是漫長到一别再不能相見的時間。
面前的人在芙洛拉看來絕對是純粹的新面孔。
“沒錯。”被鬥篷遮掩大半的人又重複了一遍,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一本黑色四開筆記本,翻到其中一頁後,也不管三人視線,徑直說了下去,
“芙洛拉·撒拉弗,凱布利首領幺女,擅長火系魔法,原居住地恰爾斯大火山,現居住地加卡奧西斯山脈,無工作。你有什麼異議嗎,芙洛拉女士?”
芙洛拉小巧的嘴巴張成了一個“O”形,下意識搖了搖頭,随後很快反應過來,臉上本就不明顯的震驚,驚愕消失的無影無蹤,站起身,嫩白的小手按在桌面上。
“啊哈哈哈,居然敢調查本芙洛拉大人……真是大膽!擅自窺伺司掌變革之龍的命途之果,就連本大人也不得不佩服狂徒的勇氣。值得贊賞!”
“汝乃何人,吾允許你報上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