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要價五千,真的不算獅子大開口了。隻是由于湛淩煙所在的蓮禅峰實在是窮山惡水,竟顯得這點數也像是火燒眉毛。
但不管如何,樓望舒她是一定要帶回來的。
沈扶瑤蹙眉,“五千靈石,這并非一時能湊出來的數目。”
蓮禅峰上要打掃的居所多了一間,要裹腹的碗筷也多了一雙,除此之外,又多欠了一籮筐的債務。而湛淩煙那間屋子還破損着,根本抽不開餘财來翻新。
而她們幾乎隻能自給自足,還得挨餓受凍,除了沈扶瑤,都沒有謀生的渠道。
沈扶瑤盯着湛淩煙的臉頰,企圖從她的臉上盯出一點破局的可能性。
結果那女人放下懷裡抱着的小師妹,目光卻掃向這露天的飯桌——隻是一塊從溪水裡撿來的石闆子,擱在兩塊大而方圓的石頭上。
湛淩煙端起一個碗,冷清地坐了下來,仿佛隔絕了一切橫流的物欲:“事已至此,先吃飯。”
沈扶瑤:“……”
謝花朝誇張地歎了口氣,把兔兒肉挂在煙熏的木架子上晾好:“甭管你怎麼還錢,别把我賣了就成。師尊你成天吃這麼點,還光吃素,貓兒都比你吃得多。”
沒大沒小的。
還不是因為太難吃了,原生态又沒什麼鹽油,毫無六味調和的意思。
湛淩煙瞥她一眼。
謝花朝感覺臉頰側也涼嗖嗖的,翻了個白眼,聲音戛然而止,捧起碗吃飯。
湛淩煙對逆徒的表現滿意了。每天看着這種東西,她的确成日沒什麼胃口,精挑細選地吃了點便罷了筷。
而身旁新來的小家夥,一直安靜地坐着,隻就着點米粥吃。
湛淩煙順便夾了塊小肉,送到樓望舒的碗裡。
樓望舒沒有拒絕。
但湛淩煙這一碰,她卻不吃了。
小姑娘眼睫毛顫了顫,把那碗無聲地推開,捏緊筷子尖僵在原地。無論是什麼,她都再不動口一下,也絕不沾染那點肉,仿佛是有什麼毒藥一樣。
不喜歡肉,還是不喜歡她?怎麼突然這樣了,明明方才還好好的。湛淩煙想着她可能是被吓着了,莫非投食的行為原主也曾經對她做過?
湛淩煙難免靠近了樓望舒,觀察她片刻,企圖從那雙眼裡看出點情緒來。
樓望舒也與她對視着,過了片刻,翹起嘴角,居然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湛淩煙驟然覺得不對。
那小孩手裡捏的筷子尖一動,猛地沖自己眼睛紮來!
湛淩煙下意識伸手一擋,打開了樓望舒行刺的手臂,頃刻間,桌子上的湯湯水水自然也打了個倒來,倒成一地狼藉。剛才樓望舒那一刺的力道,似乎是巴不得從她眼眶捅穿腦袋,十分讓人心驚。
沈扶瑤和謝花朝兩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一時紛紛愣在原地。
樓望舒的反應極快,見一擊不中,她立馬調整攥緊筷子,借着自個兒重心低的優勢使出下一擊。第二刺,她的目标正是湛淩煙的腹腰部,隻是沒想到那女人反應快得仍然驚人,穩準狠地握住了她的筷身,讓她一時動彈不得。
樓望舒似是氣結,口中的喘息聲大了很多。
湛淩煙冷聲道:“放開!”
樓望舒松了手,往後退了一步,模樣看起來怯生生的。隻是在她松手的一瞬間,目光卻一凜,從指縫裡翻出個鋒利的石片兒,夾得緊緊,立馬就從湛淩煙的手腕上劃去。
這一擊湛淩煙沒有收回手,任那鋒銳的石片劃破了虎口,赤色如珠子一樣滲出來。
鮮血奪目。
這時候沈扶瑤如夢初醒,連忙伸手一把拉住樓望舒。而謝花朝也竄過來,向後緊緊提着那小孩的後衣領子,把她和湛淩煙分開來,驚叫道:“你幹什麼?!”
石片也從樓望舒手裡掉了下來,哐當一聲打在地上。
她低頭看着那沾了血的兇器,知道時機已失,又回歸了安靜的常态。
湛淩煙松開了手中的那根筷子,她看向那筷子頭,明顯被那小姑娘偷偷用牙磨過,啃尖了。
而那石片,更是不知道從何時藏在指縫裡的,悄無聲息。
樓望舒想要殺她。
非常想。
湛淩煙從謝花朝的眼裡都沒有看出來這樣的欲望、從一開始,最為忤逆的謝花朝,對她也僅僅隻是厭惡。
但樓望舒年紀更小,那刺來時一擡眸的恨意,幾乎凝成了實質,讓人心中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