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您不嫌棄徒兒悟性驽鈍,願意授我道法,徒兒一定侍奉您一輩子,不敢忘如此恩情。”
笑話,奉的到底是哪位師尊這重要麼?
道德敗壞人品低劣也罷,是什麼玉虛門長老也罷,是薛芷還是這位湛姓大能也好,沈扶瑤信不信都是一樣——
因為,她根本不在乎她的過去。
倘若說謝花朝還會在乎這人與她有沒有前因舊仇,更重視感情上的自洽,而沈扶瑤卻不管那麼多,她隻在乎眼前的人能不能教她點真本事。
喊一句師尊不過是嘴皮子搭兩下,奉茶不過是一跪一叩首。隻要湛淩煙能夠教她修行,她願意用自己的一切來換。
掙紮求生的五年,她等這一天,太久了。
湛淩煙颔首:“你先起來。施寒玉?”
施寒玉沒有說話,良久,小弧度地點了點頭。
目前來看,前三位師姐對湛淩煙的态度并不抗拒。
而最小的師妹樓望舒——她定定地看了湛淩煙半晌。
湛淩煙也不自覺地望着那小不點。
小女孩眼裡的情緒很複雜,半信半疑、審視,映在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裡,如夜雲湧動,最後卻一一平淡下來。
樓望舒的無聲地扯了扯嘴角,搖了搖頭,拿手比劃一二。
如果讓她選擇,她不要拜師。
她要自由。
——要離開湛淩煙。
“……”
湛淩煙不自覺皺了眉,她雖然不能完全理解樓望舒在表達什麼,但是那孩子的眼睛卻會說話。
樓望舒的年齡最小,資質又最好,以後前程遠大,平心而論,她并不願意失去了這一根小苗苗。
不對,是最不願意失去的。
隻是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她也不至于反悔。
“随你。”
湛淩煙本是想去摸摸她的腦袋,隻是手擡了起來,想起前幾日她的反應,頓了一下,而後垂了下來。
“縱然不拜我,你也不用離開此處。”
湛淩煙怕她再應激,與她的距離保持着疏遠:“你忘了?本座答應過想法子治好你的嗓子,那時你能自力更生了,再走也不遲。”
謝花朝一把摟住小師妹,不讓她動彈:“她說得對,你這成天話都說不了的,出去了不也白挨欺負嗎,在這裡我還能罩着你呢。”
樓望舒微微眯了眼,還在一直盯着湛淩煙看,也不知道她到底信了幾分,又在看些什麼。
以沈扶瑤作為帶頭,前三位師姐依次上前來。
修仙界拜師門的确是大事,縱然一切從簡,也需經過淨手,正衣冠,奉茶三大項目。
淨手寓意淨心向學,而整理衣冠寓意着正體容,順辭令。
至于奉茶拜師……那當然是對師尊的敬重了。
而來到這一項,拜師不僅是拜眼前的師尊,一般而言,還會祭拜祖師。
既然入了湛淩煙這一脈,那肯定不能再祭拜合歡宗的祖師了。
沈扶瑤瞧女人坐得端正自如,尾指扣着熱茶細細呷着,半點也沒有請祖師牌位或者畫像的意思,她不由得多問了一句:“師尊,那我們的祖師應該是誰人?”
沈扶瑤想順便探聽一下,她們師門到底是哪位大能的傳承,也好做點準備。
“從前來看,底下别的長老收徒,輪到拜祖師這一環,拜的也是我。”
女人的神情很理所當然:“所以,不必再拜一次了。
大家的目光全部都落在湛淩煙的身上,聽了這話,或是訝然、或是探尋的打量。
謝花朝側過臉,别在沈扶瑤耳旁竊竊私語,似乎是在問她有沒有聽說過玉虛門。而沈扶瑤輕微搖了搖頭,笑了一下。
外頭的天光從樹影婆娑裡漏下來一些碎碎的光斑,正好打在了那幾位年輕姑娘的身上,頭發絲上灑滿了金芒。
湛淩煙打量着她們:“怎麼都杵着不動了?”
不知是誰回過神來,輕輕喊了一聲:“師尊。”
她們的容貌各異,性情也迥然。如今拜師,多半也是給自己謀個更好的前程,或是渾渾噩噩從衆罷了,對師門還沒有那麼深的歸屬感。
隻是誰也沒想到,她們以後會因為這一聲“師尊”而緊密地聯系到一起,也會因為這一聲“師尊”,與眼前的女人因果牽連,糾纏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