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淩煙剛把那輕便的小桌案撤走,擡頭時便見一片桃花擦過了她的眼睫。
滿天迷亂的花雨中,那姑娘眉眼彎彎,笑得明媚,一張小臉活色生香的。
湛淩煙見狀,難免牽了一下唇角,太幼稚了。
但也許青春年華就是這麼活力四射吧。
“你小……”
話語剛落,還沒說出“小心,别摔下來”幾個字時。
謝花朝忽地啊了一聲,許是樂極生悲,那載着她的枝幹終于承受不了這個力道,嘎嘣一聲地折斷。
整個人從樹梢上混着花瓣墜下來。
“救——”
謝花朝還以為即将屁股落地,結果卻不見疼痛。
她橫着墜入了一個懷抱裡,心下大驚,吓得抱緊了唯一能夠夠得着的人。
湛淩煙撞得踉跄了幾步,背靠在了樹幹上。
那逆徒橫着墜入她臂彎中,順手還摟住了她的頸脖。
四目相對間,謝花朝愣了,第一句話居然是:“……咱倆好暧昧啊,師姐都沒有這樣抱過我!”
——她承認,是她的嘴先于腦子,有點沒把門了。
此話一落,那女人本就冷淡的臉色更添一分寒涼:“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
“哎!”
那人果然冷酷無情地松了手。
謝花朝屁股砸地,險些碎成了八瓣。她疼得淚眼汪汪,“啊!”
面前女人的脾氣像是一陣逢雲就陰的天,她頓覺有點不妙。
湛淩煙離她遠了幾步,然後站定。
“你把我剛才寫的心法拿着,去抄五遍,晚上給我看。錯漏一字就再抄一遍。明白嗎?”
謝花朝心中一喜,才五遍啊?結果當她看向湛淩煙娟秀的小字,密密麻麻橫在上頭以後,又立馬高興不出來了。
這一遍得有三千個字吧……
果然今天上午和下午,謝花朝既爬不了樹,摸不了魚也打不了山雞,她便沒有别的事情可做。
她淚眼朦胧地咬着筆杆子,麻木地抄寫着她的筆迹,抄得手疼了,舔着手指翻翻面,一瞅餘下的部分還剩山高水長——看那女人的字從欣賞化為了平靜變成了想吐。
好小的心眼子,不就是一句話。吃她家哪門子大米了?虧她還覺得湛淩煙對她們很好,願意精益求精再寫一遍,所以給她搖了花雨。
果真不是什麼好人!
晚膳過後,湛淩煙收到了逆徒血淚斑斑的功課五篇。
她看了一遍,圈出了裡頭的二十個錯字。然後非常不留人情地,丢回去讓謝花朝再重寫二十遍。
謝花朝快要哭出來了,沒想到她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
如今也談不上到底是哪個師尊更讓人好過,以前的師尊虐待她的肉身,如今的這個歹毒地折磨她的靈魂。
于是她找到了沈扶瑤,把十遍的工作攤給了她。
沈扶瑤道:“若是師尊認出來了,這不妥吧。”
謝花朝做了個掐手指的手勢,“你放心,二十篇她怎麼可能一一看過。”
沈扶瑤想了想:這心法師尊既然寫出來了,那就是要學的。隻是師尊近日忙碌,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開始教。自己正好借着抄背的功夫早些記着,以後就能快些進階。
如果湛淩煙認出來了,前頭還有個謝花朝頂着。就算是怪罪,估計也不會對自己的印象下降太多?她隻是順手幫了個忙而已。
她便拈過紙張,輕聲說:“幫你也成。隻是到時候若是被看出來了,師妹也記得為我說句話。嗯?”
謝花朝笑着說:“好好,這是一定。”
果不其然,還是溫和體貼的大師姐比較好,尤其是跟那個涼薄的女人相比,顯得更是觀之可親了。
其後二十遍交到湛淩煙手裡,湛淩煙一一看了,倒是沒什麼過錯。謝花朝見她挑不出毛病來,不由得心裡松了口氣,暗自轉了一通酸疼的手腕。
哪怕隻抄一半,也不是個容易的活。
謝花朝還在轉手腕,未曾想到身邊發出“啪”地一聲。
女人把那疊紙往桌上一扔:“你就這個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