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頭戲在後面呢,楚木從來沒學過寫字,肯定寫得很爛,到時候我借此狠狠侮辱他,打擊他的自信心,肯定能讓他痛定思痛。”
系統:【……哦。】
江頌從這個字眼裡看出了濃濃的敷衍,心裡有點賭氣,硬是讓系統看着他大展身手。
雄赳赳氣昂昂的江頌從軟榻上跳下來,腳尖踩在地毯邊緣,伸直了脖頸去看楚木。
他正跪在地上,頭發高束成馬尾,俯身趴下去時被挺闊利落的裝束襯托得肩寬腰窄,極富力量感。
他到底吃了什麼?是止痛藥嗎?難道因為是系統給的,所以還有強生健體的功效?
江頌百思不得其解,飄忽的目光在瞥到楚木正困窘不已的不斷轉換握筆姿勢時,瞬間眼前一亮。
“天呐!你連握筆都不會嗎?”
他湊上去,語氣很誇張,一副何不食肉糜的嘴臉,啧啧稱奇:“難道你爹娘連這種東西都沒有教過你?”
楚木羞愧得指尖發抖,下意識攥緊筆杆,不敢擡頭看人。
“沒有爹娘。”他話語中帶着怪異的停頓,輕聲道:“奴隸出生就會被抱走,集中圈養,活下來的人會被當成牲畜一樣賣掉。”
幾句風平浪靜的話卻道盡了人間苦難,江頌喉嚨口像是像是被塞了一塊黃連。
怎麼能這麼可憐呢?
共情能力極強的小妖怪鼻子發酸,卻硬要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輕哼一聲。
“關我什麼事?”
他吸了吸鼻子,轉頭欲蓋彌彰的揉了揉眼睛,哼哼唧唧的念叨着:“我才一點都不關心呢,一聽你說這些廢話,我都快困死了。”
撒謊。
明明鼻音濃重得就差哭出鼻涕泡了。
楚木眼簾低壓,藏着眸底泛濫成災的憐愛,絲毫沒有因為說謊而有半分的愧疚。
事實上,他有父母,隻是在他五歲時以着幾文錢的價格把他賤賣給了肉鋪而已。
那年正遇旱災,饑荒遍地,屍橫遍野。
一個瘦骨嶙峋的小男孩,可是别人家好幾天的口糧呢……
楚木漫不經心的想着過往,那些血腥髒污的回憶積壓在他神經上,悶重得幾乎叫人發瘋時,忽然有陣甜軟的香氣撲面而來。
“你在發什麼呆呢?是不是想偷懶?”
重整旗鼓的江頌噔噔噔的湊過去,小臉上表情很是嚴肅,彎腰仔細看了楚木沒哭後才悄悄松了一口氣。
而後他“啪”的一下把藏在身後的另一本字帖扔在楚木面前,一本正經的說道:“剛剛那本太難了,我親自寫,你這樣的廢物,就寫寫這本簡單的吧。”
系統:【……他不識字。】
江頌:“哦。”
【我的意思是,你就算把“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這八個字糊在他眼睛上,他也是讀不懂其中意思的。】
被再次戳破心思的江頌有些臉紅,裝作沒聽見系統的話,低頭寫自己那一份字帖時,餘光悄悄瞥向楚木。
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握筆,姿勢滑稽可笑,一筆一劃艱難不已。
就是這種時候,該給他自尊心緻命一擊。
時刻記着自己反派使命的江頌立馬起身,表情很可惡,隔着點距離就開始說風涼話。
“算了算了,你這樣的廢物怎麼可能寫——”
話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江頌看着面前筆觸生疏的描摹,撇是撇,捺是捺,沒有暈成一堆墨,也沒有歪歪扭扭的像是毛毛蟲一樣。
寫得比他這個練習三年半的人還要端正。
哇。
大受打擊的小妖怪看看字帖,又擡頭看看人,然後平靜的下着結論。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把自己寫的字帖丢在地上,蹲到楚木面前,十分霸道的命令道:“寫給我看。”
潛台詞是不許寫得比我漂亮。
楚木心尖酥麻一片,努力壓着嘴角,随了他的願,于是再落筆的字眼便醜兮兮的。
江頌滿意了,輕哼一聲。
“寫的就是沒有我好。”
他得意洋洋的起身,把自己這幾天落下的臨摹全都抱到楚木面前,毫無愧疚之心的當起了甩手掌櫃。
等到晚上謝浔之回來,抱着話本看了一整天的江頌撇着眉頭裝模做樣的抱怨。
“你怎麼能給我安排那麼多功課呢,我手都快寫斷了。”
于木架邊上被伺候着洗手的謝浔之面無表情的撩開眼皮,長眸在晦暗的光影平靜無波。
“江頌。”
“不要對我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