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村子的最後一刻,餘添添打開車窗,伸出頭看了最後一眼她生她養她的家鄉。
隻一眼,她就收回目光,安靜地關上車窗,等待着命運把她帶到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之後,她再也沒回頭看一眼。
*
餘添添是在踏進俞禮的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不同,漂亮奢華的複古紅樓,與過去那些低矮的房屋和老舊的教室,以及過去為了能夠穿久一點,衣服永遠買大一碼衣服的她完全不一樣。
明明她也穿上了和她們一樣精緻漂亮的校服,可那些人卻像是透過餘添添光鮮亮麗的校服,看到了她貧瘠的内裡。
或許是從她以特優生踏入俞禮的那一秒,就注定了她會被劃分在低賤的窮人這一個範圍。
其實,餘添添不知道霍巧玲為什麼老抓着她不放。
難道真是因為,霍巧玲覺得餘添添她是她口中低賤的可憐蟲?
可俞禮窮人雖然不多,但是像她這樣廉價的玩具也不算少。
更何況,像她們這種從小什麼都不缺的少爺小姐們,向來喜新厭舊。
可不知為何,霍巧玲她就是死死盯着餘添添不放。從小學六年級到現在,日複一日從精神到身體的折磨。
不止霍巧玲讨厭餘添添,餘添添同樣也讨厭霍巧玲,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恨。
對待傷害她的人,餘添添沒那麼大度,但她還是松手了。
很簡單,她本就隻想吓吓她們,餘添添很有自知之明。
她們口中的威脅,哪怕隻是輕飄飄的幾句話,她都擔不起,她的家庭更承受不住。
不知是不是被她剛剛不要命似的發瘋給吓到了,餘添添搖搖晃晃地走出她們的包圍圈時沒人阻攔她。有血滴順着臉頰流下,和很多次一樣,餘添添隻是疲憊冷靜地抹去,快要流進眼裡的鮮血。
此時正值一天陽光最燦爛明亮的時刻,溫暖的陽光為俞禮精緻的尖角樓上,還殘留的積雪撒上一層鎏金,一眼望去耀眼神聖極了。
明明不久前她還和林能他們站在閣樓,現在卻搞得滿身狼狽。
差一點。
差一點餘添添就信了。
餘添添視野白茫茫一片,倒下時她還在執着遺憾。
昨夜,在她問他是什麼忙之後,林能避而不答,反而反問她。
“你一直被欺負吧。”雖是疑問句,卻被林能說成肯定句,“加入我們樂隊,我們可以給你一個沒有校園暴力的校園生活,你也能看到真正的救命恩人。”
一個沒有校園暴力的校園生活。
對别人再平常不過的生活,對餘添添卻有極大的誘惑力。
餘添添攥緊拳頭,努力壓抑自己的向往,輕輕點頭:“好。”
忘了說了,餘添添其實很貪心的。
其實,她不止想要一個沒有校園暴力的校園生活,她還想拉小巷中那個救她于水火中的白雪少年入人間。
讓他心甘情願成為她的靠山。
但她的計劃好像要落空了。
餘添添倒下的最後一秒,心中隻有這一想法。
可迎接她的不是往日堅硬無情的土地,而是一個冰冷卻溫柔的擁抱。
她被人接住了。
雖然逃不掉摔倒在地上,可她卻被人溫柔地護在了懷裡。
有人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眼睫上的血液,餘添添因此看到了少年那雙,漂亮寬容像海一樣遼闊的眼睛,她被一個充滿冷淡溫柔的氣息,完完整整地包裹住。
一個人不能踏入同一條河流兩次,卻能為同一個人心動兩次。
雖然,沒有校園暴力是假的,但最起碼眼前的白雪少年是真的。
看來這次上天真的眷顧了餘添添,她沒有失敗,她成功了。
但是,髒了啊。
少年肌膚冷白如雪,一雙黑眸通透而漂亮,餘添添睜開眼睛,看到了少年眼角下那滴猩紅到看起來觸目驚心的血液。
那滴血從她額頭墜落,滴在了少年向來無動于衷的眼睛下,一時間餘添添竟覺得小巷那個白雪似的少年被她玷污了。
“對,不……”起。
她本想道歉,卻暈了過去,少年緊張的神情逐漸被黑暗取代。
耳鳴不斷,景則緊緊抿唇。剛剛緊張落空的心髒在感覺到懷中的溫暖時,慢慢地有了實感。
他緊緊摟着她,從冰冷堅硬的地面撐起身子。
迎着光時再溫暖美麗的陽光都會刺眼,景則輕阖雙目,強制自己找回理智。
邊将餘添添攬在懷裡,邊騰出一隻手調整耳朵上的藍寶石,調整無果,他果斷選擇放棄調适,強忍不适緊緊抱着餘添添向醫務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