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思安一直知道,餘添添和她不一樣。
餘添添她從不會因為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而自卑,面對任何人都不卑不亢,這樣的她反而和池魚更像是一類人。
她有了更好的朋友,她還會跟她做朋友嗎?
不知是不是對失去餘添添這件事的恐懼,在餘添添走向池魚之前,霍巧玲搶先一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添添。”
察覺到趙思安聲音裡細微怯懦的顫音,餘添添回過了頭。
“怎麼了?”
趙思安呆呆看着餘添添,少女氣質優越雖然偏清冷,但是五官很清純,皮膚很白。
所以哪怕她身上沒有一點裝飾,也隻會襯得她更清純和幹淨。
說話時語氣依舊平和,好似她們之間那些不好的,從來都沒有發生。
她一直都覺得,餘添添五官中最好看的,就是那雙透亮通透的水眸,看向你時就像被世間最幹淨溫柔的水包裹住。
可現在,當她被這雙眼睛靜靜望着的時候,她突然喪失了一切妄想狡辯的理由。
她沒辦法狡辯。
趙思安沒法欺騙餘添添。
見她一直沒說話,池魚擡腕看了眼手表,一塵不染的黑色皮鞋鞋尖輕輕點地,黝黑的眸子轉向欲言又止的趙思安,語氣維持着淺薄的禮貌:
“是需要我回避嗎?”
池魚的眼珠很黑,烏黑發亮,閃爍着冰冷的光,像她曾在動物世界裡看到的獸類瞳孔。
被這樣一雙眼睛盯上時,趙思安的心髒倏然顫了一下。
很突然,沒理由的。
她甚至覺得,有一種内心所有陰暗面被她徹底扒開的感覺。
失神中,趙思安徹底松開了餘添添的手。
然後,她看到餘添添被池魚環着手臂帶着向前走。
在她們走到走廊盡頭轉角時,恍惚間,趙思安她好像看到餘添添回頭看了她一眼。
走廊外就是絢麗奪目的晚霞,少女與少女親昵的背影,被橘紅的晚霞勾勒出一個美好的弧度。
趙思安隻是呆呆望着,旁邊窗戶上的玻璃光潔如鏡,日光下能清晰地印出人影。
一不小心,她從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臉。
又一次,她飛快地低下了頭。
想到剛剛漂亮自信,就連聲音都充滿希望的少女,一種名為自卑和嫉妒的種子,迅速且隐秘地在心中發起了芽。
後來每每想到這個時候,趙思安都十分後悔。
她不止一次地想,如果那時她能跟餘添添道個歉,她跟她之間就不會落得後來那個地步。
可是一步錯步步錯,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如果。
如果真的要論起來,那她最不應該的就是背叛餘添添。
*
池魚邊拉着餘添添走出校門,邊東撇西撇地像是在找人。
不知為何,餘添添突然有種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感覺。
這一想法在她看到不遠處,正向這邊走來的人偶似的少年時,達到了頂峰。
抱着僥幸心理,她不斷勸說自己,這是俞禮的大門,現在是放學的點,遇到大少爺是合情合理的。
這點僥幸在池魚向大少爺招手時,被粉碎的很徹底。
“景哥兒~”
池魚一邊熱情滿滿地打着招呼,一邊用手臂緊緊夾着試圖逃脫的餘添添。
餘添添隻能硬着頭皮,柔柔地笑着問她:“你們是有事情嗎?但我再不走公交車可能就要趕不及了……”
“沒關系。”
池魚挂着狡黠的笑,她比大多數女孩都要高,低着頭看似要和餘添添說些女生之間的悄悄話,但音量不算小。
“姐妹這不是給你找靠山嗎?”
沒理由的,餘添添就是覺得她現在就是砧闆上的魚肉,池魚是賣魚的,而大少爺是令她滿意的買家。
還有,她嚴重懷疑,大少爺聽到了池魚剛剛說的話了。
當然,極大可能,池魚就是故意說給大少爺聽的。
最終,餘添添被池魚連拖帶拽給塞上公交車。公交車還剩兩個位,池魚興緻沖沖地坐到裡面靠窗戶的位置,顧及大少爺可能是第一次坐公交餘添添側身,把池魚旁邊的位置讓了出來。
“您坐吧。”餘添添攥緊扶手,妥帖真摯,“我站習慣了。”
或許是礙于大少爺渾身冷冰冰的氣質,又或許是有人天生就有屬于上位者的氣質。
餘添添下意識用了您字,而她對面的少年又生了一張精緻不限年齡的少女漫畫男主臉,所以畫面看起來頗為怪異。
看得池魚忍不住抱臂輕笑,靠着窗戶樂呵呵地看戲。
被當樂子看的大少爺目光輕輕掃她一眼,淡極了。
但隻這一個眼神,池魚立馬老實了下來,賣乖地擺了擺手。
然後安靜地充當空氣貼着窗玻璃看風景,不再發出任何聲音打擾别人。
收回目光後,景則擡手握上餘添添旁邊的扶手,目光柔和,唇角若有若無地揚起:
“你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