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添添咬牙趴在冰面,雙手用力地将男孩拉出湖泊。
男孩渾身滲着冰冷徹骨的寒意,餘添添又将他被到背上,因為往日在家經常幹些農活,餘添添力氣很大。
再加上男孩很瘦,輕飄飄的手臂搭在她下巴下。
農收時餘添添背過莊稼,也背過被奶奶寵上天的弟弟。
他們都比這個男孩要重,不知為什麼,後知後覺的恐懼和害怕漫上心尖。
這時候的餘添添遠沒有未來那樣能忍,她眼皮很淺,一個沒忍住眼淚就掉了下來。
餘添添不會因為别人的話而自卑,但她會因為自己家人的話而愧疚。
男孩呼吸微弱,氣息像羽毛一樣輕飄飄吹在了她頸後已經結痂的傷疤上。
她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她不想讓他像自己的父親一樣,在自己眼前逐漸離開人世。
“你知道小美人魚的故事嗎?”
“她救了王子,甚至因為愛上王子,為王子獻出了一切,包括她的生命和愛。她是無私的,但是我很自私,我成為不了小美人魚,所以,我需要你的報答。”
男孩搭着的手微微動了一下,餘添添破涕而笑,吸了吸鼻子繼續開口:
“我在這過得不太好,我想回家,但是我收了這個學校的錢,所以我必須留在這裡。”
“她們說這個學校是貴族學校,有很多有錢人。我不需要你的愛,如果你家有錢的話就給我點錢,我想回家。”
自從來到這個學校因為家世差距沒人願意跟餘添添做朋友,更沒人願意聽她訴說,她也是第一次說這麼多話。
忍着顫抖,餘添添繼續開口想要喚醒男孩,避免他徹底陷入昏迷:“如果沒有錢,你就好好活着,然後以後在我被欺負的時候保護我救救我,好不好?”
餘添添眼眶微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她隻是怕他和她父親一樣徹底閉上了眼。
她好怕啊,好怕她又沒能救下别人。
她好害怕一條生命,就這樣消失在她眼前。
死亡會抹去一切,包括那些傷害那些不能釋懷的過去,甚至是自己的存在。
這些都會随着死亡,在陽光下消失。
可餘添添不想死。
因為她始終認為生命是可貴的不容輕視踐踏的。
最終,千言萬語被她吞回肚子裡,她咬牙哽咽地流着淚,真心地祈禱着:
“我開玩笑的,我不要你幫我了,我求求你好好活着,千萬别放棄。”
獻出一切,愛我,救我,求求你,活着。
景嵩大腦混沌沉重,隐隐約約聽到這幾個詞。
他不假思索地在心裡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深深刻進心裡。
在做完這件事後,他用盡全部力氣睜眼,女孩參差不齊的齊耳短發,和脖頸後一個鮮紅的像是蝴蝶一樣的疤痕,一下子跳進在他視野裡。
他深深望着,像是要用靈魂和一生來記住這個人。
好。
我答應你。
我會報答你,會獻出一切來愛你,會像你救我于水火之中一樣救你。
我會活着。
他在心裡應允她。
女孩脊背單薄硌人,卻意外有力量和溫暖。
他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溫暖了。
然後他就在這樣頑強的溫暖中昏迷了過去。
昏迷前的最後一秒,冷風吹在臉頰,他卻隻覺得好溫暖啊。
是他以前從未體會的感覺
——被在意和被珍視的感覺。
餘添添跑啊跑,步伐逐漸沉重,呼吸也慢慢急促了起來。
好在在她徹底精疲力盡之前,她看到了一名老師。
雖然經曆了向老師告訴自己被欺負,卻被老師說要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但餘添添還是願意去相信其他老師,因為從小被潛移默化地教導要聽老師話,所以餘添添對老師都有一種信任。
男人慌張地從餘添添後背接過男孩,這裡的小孩都非富即貴,要是真出了點事,他可就慘了。
他慌張極了,也不管累到跌坐在地上的餘添添,撥打好120就,抱着渾身冰冷的男孩就向校門沖去。
餘添添伸出的手落了下來,疲憊又無力地站起身子。
卻看到了對她笑的一臉天真的霍巧玲,她乖巧地站在一身昂貴西裝的男人身邊。
餘添添整個人如墜冰窖。
因為她記得這個男人,他是霍巧玲的爸爸。
男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周圍的環境,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在确定沒有攝像頭之後,男人拉着霍巧玲迅速跟上那名男老師。
霍巧玲最後像看死物一樣的眼神,深深地印在了餘添添眼裡。
餘添添低下頭,看着血肉模糊的手掌,整個人因為虛脫顫抖着。
良久,她坐在冰冷的雪地上恢複了力氣,漫天的雪花已經有了要停下的趨勢。
餘添添撐起身子,甩了甩頭上的雪花,低頭輕輕往凍僵的雙手哈氣。
那名老師一定會把男孩送到醫院,既然已經沒有她的事情了,那她還是回宿舍處理傷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