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端頤和她家大女兒熟悉,和小女兒不太熟,以往解端頤幹飯也不常見到小女兒,這次他去吃飯還是大女兒給他發的消息。
這套房子不是她們一家常住的家。
小女兒的名字是沈願質。
沈願質開車,panamera,車内溫度還算溫暖。
車窗被解端頤降下一些。
沈願質握着方向盤的手,手心冒汗,她很少和他這般近距離接觸,先前她也從未與他獨處過。
解端頤意識昏昏沉沉,快睡着,那倒不能怪他,喝酒沒吐隻有另外一種結果,想睡覺。
車還不太多,正排上紅燈。
沈願質穩了穩慌亂的心跳,側頭偷偷地瞥向他,她目光觸及到他那一影側臉,标緻的輪廓,高挺的鼻梁,車窗路燈柔光,灑在他微微下垂的睫毛上,投下細細的陰影。
以沈願質看來,解端頤的家世于她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解端頤精緻藝術品一般的容貌,同輩裡找不出來,外面也找不到。
見過月牙肉,魚腩再也瞧不上。
不是解端頤高不可攀,解端頤投胎選手,是解端頤的爹和哥高不可攀。
不是高不可攀,是渡江需要船,沈願質的父親沒有拿到船票的機會。
沈願質略顯局促,帶有一些赧然,仍有些緊張,“我爸爸讓我替他向你道個歉,怪讓人笑話…我家小門小戶妄想攀高門。”
解端頤覺得好笑,吭一下笑了,“什麼小門小戶什麼高門。”
他讓冷風吹了一遭,還算清醒,撐一下座椅坐直,困倦望着擋風玻璃前邊車的尾燈,
“你爸隻是讓你替他客氣一下,你爸那麼聰明的人,他不會在乎,你也不用在乎。”
沈願質雙手握緊方向盤,他聲音好聽得緊,聽得她心頭一陣悸動。
沈願質浸在慌張,卻是愈想愈落寞,“其實我想你家…也不會瞧得上我家…”
解端頤旋即笑道:“不是你家我家,”
話斷在半截,他幾無從說起,沈願質父親的身影浮現在他腦海。
解端頤陶陶然斂眸,深深贊歎,“不要小看你爸爸,他很有魄力,他很厲害。”
沈願質微有些疑惑,略帶些自嘲般問,“哪裡厲害?”
解端頤把車窗升上去,“這還不夠高?你爸當年和三個朋友一起從小地方出來,今天誰能招呼出這一桌能上這一桌吃飯。”
沈願質不願意回想飯桌上的事,她想起自己父親在飯桌上一言一行,在他面前又有點掉面子,稍稍有些憤懑,“上這一桌又怎麼樣呢,他做東還要低聲下氣,忙前顧後的。”
解端頤聞言笑了下,“那我請你去我家吃飯我能不忙前顧後嘛。”
他看前車車牌又有些模糊,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想來近視又加深。
解端頤望着前車藍色車牌,唇角帶笑,“沒人看見低聲下氣,能上一桌吃飯是溫暖。”
沈願質餘光瞥到他,偶含欣慰般說道:“你應該沒體會過,你爸爸—”
旋即被解端頤出言壓下。
解端頤隻笑着靠回座椅靠背,他覺着再駁下去要話不投機半句多,“他歲數擺在那裡,下一代怎麼可能什麼也不幹就想一直走上坡路。”
他沒再多說。
來看看小兩個月的妹妹怎麼事,小他兩個月的妹妹想把他創死。
後來沈願質就真的把解端頤創死,解端頤他當時從火星思考到月桂狗,他想看來孩子教育是大問題,沒人想看她跟商人的孩子一起impart,沒人想看她點外賣點綠葉,沒人想看她到時候回國頭發拿去監測結果沒過,他不會來吃一頓飯還要擔她日後人生的責。
解端頤搜了個地點,找了個藥房,他說買點維生素,他不知道林兌卿需不需要消炎藥,他其實要給林兌卿補點消炎藥。
沈願質車停在路邊,她顧不上考慮違章,說要陪他買一下。
買一下也沒問題,解端頤應是無需多解釋。
臨别時,解端頤站在藥店門口台階上,煙盒裡抽出來一根紙煙。
沈願質站在他身邊,“來一根。”
解端頤上着酒勁,他毫不意外,不抽的這輩子可能都不抽。
他把煙盒給她,笑着說:“就說是我抽的。”
沈願質笑着搖了搖頭,“那也不行。”
解端頤含笑習慣性擡手擋風給她點煙。
沈願質默默吸一口點燃。
她沒說話,心頭一陣悸動。
他喝酒了,他是有點醉了,兩個人在獨處,就要這樣分别麼?
沈願質這樣,解端頤也能瞧得出來。
解端頤給自己點一根,左手提着藥盒塑料袋,右手雙指懸在半低的位置笑道:“我不是還吃藥,我是犯病半殘,沒個十天半個月爬不起來。”
沈願質心下黯然,擡眼眸光混着憐惜的意味,“...怎麼會這麼嚴重?”
解端頤不以為然笑道:“天氣爛算天氣,絞肉機算絞肉機,身體素質太差,太嬌氣了。”
煙才抽了一半,解端頤把煙丢了踩滅,他下台階。
沈願質慌忙也丢掉煙,追他下去。
解端頤說:“回去開慢點。”
沈願質站在藥店門口緘默着。
海藍色的廣告牌燈光,打在她身後石階。
x
林兌卿醒的時候,夜色已深,電視無聲的播放,動物世界。
手機屏幕時間 [23:42]
開微信,仍在加載,不同人一大堆消息,微信十幾個置頂。
她指尖劃動,險些錯過。
20:45
解端頤:
「要被拐賣了」
「要被賣掉了」
21:12
解端頤:
「他家小女兒想創死我」
21:58
解端頤:
「回來了」
「要不要來」
22:09
「在酒店嗎」
22:19
「再不回我我吊死」
22:41
「來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