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瑜看着他,心底隐隐的焦慮憂懼逐漸蔓延開來。
“怎麼了?”高瑜問。
喬植卿不回話,高瑜坐回躺椅,喬植卿心神不定的,高瑜打今天見着他他就一直在掉線,這會兒喬植卿徹底掉線。
高瑜也就算了,看他還是隻是在發愣,她尋思着倒也不必,以後都和她沒關系。
喬植卿坐在座上,沉默失神思索很久。
直到高瑜都洗完了,她也不用浴袍,就穿回自己衣服。
高瑜一出現,喬植卿晃神像才意識到屋裡還有她這麼個人。
喬植卿很勉強的笑意,支着小臂在桌面,手圈着手機,别的事情沒說,反倒還在哄她,“小瑜...錢...”
高瑜看見藍色寶轉賬,其實也沒多少,很少,這邊長輩過年給小輩包紅包也就這麼多,
她頃刻找他名字轉回給他,
“我說辋醢上市沒成功,退回來了,翻倍退回來的。”
高瑜擡眼凝望着他,正色說:“其實我不想再幫你代持...能不能幫我一下,把這些股份全轉走。”
喬植卿神色語氣轉變許多,他開口并非反駁,像隻是陳述,每個字早都被仔細斟酌過,他嗓音仍有些幹啞,隐約帶着些蔑然,毫無置疑的确定,
“不。這些我可以全不要。”
“别的公司别人替我代持的我也可以全不要。”
高瑜微微挑眉,這是他第二次拒絕。
高瑜不滿隐隐而升,她眉梢帶着幾分冷意,
“那我又不能全賣掉?這得算什麼?”
“你們不需要錢,那是因為有人替你們出錢,所以才追根結底和你們沒關系。”
那就又不是在說股份了,喬植卿沒看她,也沒回話。
高瑜她媽媽曾和高瑜認真說過,高瑜她媽媽和高瑜說,咱們家幫他代持,不要輕易還給他,是他問你要了嗎?
高瑜不聽。
高瑜向他俨聲誠懇說:
“是不要,有股份不要再往我名下登記了...我不會再幫你代持...先前的那些股份我是轉給誰?”
喬植卿不說話。
高瑜隻得似哄似勸地說:
“我覺得太麻煩,我覺得這樣我太麻煩。”
喬植卿吸一口氣,
“不會麻煩。”
高瑜再問:
“那些股票,股權呢?”
“你那裡有多少?”
“沒有?”
“别人幫你代持有多少?”
喬植卿諷刺一笑,提着手機懸在桌面上轉,
“看和誰比了。”
喬植卿又正色道,
“沒多少。”
高瑜低聲說,
“你不願意說。”
喬植卿冷冽的目光鎖視她,萬分不解,
“和你說什麼?”
高瑜一字一句道:
“給我家的投資,是崾鰌,锺塍,繇鼋,三家投的。”
“這種情況還會持續下去嗎?”
喬植卿一聽這個,他很不耐煩,
“那些投資到底有什麼問題?有什麼問題?”
高瑜盯着他說:
“那是股權投資。”
喬植卿直接搖搖頭:
“聽不懂。”
高瑜神色平平淡淡問:
“那要是虧錢呢?”
喬植卿立即回:
“不會虧錢。如果虧了,那就虧。不會怎麼樣。”
高瑜再問:
“投資用的不是他們自家的錢?怎麼會有人給人投錢還停不下來?”
喬植卿提着手機轉,看着鎖屏手機,
“還有誰會拿自己的錢去投給别人,虧了算正常虧損,賺了撒點利息全歸他們。”
高瑜再度徐徐問道,
“後續還會再有投錢嗎?”
喬植卿思索片刻,略微有為難,手機平躺在桌子上,
“聽一聲招呼,所有投過去的錢,每次都是一生十十生百,都想要錢,不是誰說停就能停。”
高瑜好像滿意了,她聲音平靜如水,
“好。”
“除去你跟蘇子溫宋庭庸的那些,那些不作數。”
“投資的錢從哪裡來。”
“為什麼投過去的錢,每次都會一生十十生百。 ”
“為什麼你都有那麼多代持。”
喬植卿看向她,集團的千金,高董的女兒,怎麼會不懂得如何同他說話。
高瑜原本要說的話隻會很難聽,高瑜句句有所指,字字又不願意在他面前說破,那些話那些字眼要真說出來,以高瑜看來,那大有可能刺激到他激怒他。
高瑜凝視着他說:
“他們有爺爺的和你家隻有老爹的對着幹,對你家造成多大恐慌。”
“你也說世襲制打建國的時候就取消了,而你爹比我爹大,十五十七歲?”
“如果這是一個盆,我家組成百分之五,你們組成百分之十,邊上還有人想鉗制你們,想把我們掃走,把你們的和我們的都全部占有。”
“這個盆已經人滿為患了。”
“後來進來的人,你那些叔叔們,放任默準,相當于支持自己的人去大肆兼并,你的那些個叔叔們,也不想為了後進來的人,與自己的人疏遠。”
“你說不上話,如果我家說到底和你家沒關系,你們管要付出成本,你們會管麼。”
高瑜神色一改,
“好這些都無所謂,隻是我覺得不安穩。”
高瑜緊聲問,
“…你家是不是已經很脆弱了?”
喬植卿垂眸不說話。
高瑜也習慣了,高瑜不需要他回複,高瑜隻說:
“我爸那人很世故,他就上一代人作風,沒趕上時代變化,我家集團比下有餘,比上完全不足,宋庭庸他家大集團,他爸都能差點蒙冤,更别說我爸這種中等量級老闆,不安全。”
喬植卿似乎心有定數,默聲說:
“是。”
“我知道了。”
喬植卿從不隐瞞,喬植卿知道的記得的全解釋,喬植卿說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Serenus早告訴過他,别老和商人的孩子混一起,商人的孩子,經驗認知不一樣,兩個群體之間存在巨大鴻溝。
有誇張到隻有不敢想但存在,有離譜到集團太子從小的到老的舔了無數個之後仍超乎認知。這些老闆的小孩覺得,也難怪。
别人路層面的爹還在國内上班服務,轉到國外的錢已經數以億計。這些老闆的小孩覺得,很正常。
爹媽給他們找兩個跟他同階級的相親對象來相親,恩惠安心享用。他們又覺得沒問題。
喬植卿永遠拿别人當坐标系對比,喬植卿習慣于四舍五入化整為零。高瑜不管,高瑜隻關心安全不安全。
高瑜細細打量他,眷戀尚存。
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喬植卿這個情況,以前聽說喬植卿是領信托的私生子,高瑜總感覺他花心又愛玩,她喜歡他,又總條件反射想抓住他什麼錯處,想進行某些嫡庶打壓。
後來發現不是,發現他窮,高瑜太開心了,高瑜直接多重卸防,高瑜說,沒事兒夠咱倆花,夠咱倆花一輩子,潛台詞包養他也沒問題。
後來發現又不對。高瑜不問了,再也不問了,她不聽,她不應該知道,她自動回避,喬植卿打電話她都自動回避。
再後來,高瑜需要問,兩家已間接産生聯系,高瑜需要知道,高瑜需要心裡踏實,高瑜問得越多,喬植卿回答的比例越低。
高瑜切聲道,
“你我隻是男女戀愛關系,為什麼不能僅僅隻是男女戀愛關系?”
喬植卿點點頭,
“可以。”
他語氣像蓋棺定論,像他單方面以他的方式就此翻篇。
喬植卿倏然盯着她問,
“你是隻為了這些事?”
高瑜一刹沒顧得上藏匿自己的神态細微變化。
高瑜立即側過頭去看手機,當即扯謊道:
“還有我爸大幅度吹噓他和你家的關系,煩死了。”
喬植卿失笑笑了下。
這一聲很刺耳,都知道是扯謊,高瑜赧然沉默,心下猶然升起些許羞愧惱怒。
喬植卿是她談過最穩定最持久的一段感情,正常,美觀,很喜歡她,會哄她開心,喬植卿也是她見過這裡面其中,為數不多的不會隐隐約約心底裡以家庭社會地位進行歧視,且沒什麼不良嗜好,隻有半年,半年穩定放在她身上相當驚人。
現下處處是别扭,處處是無味,她怎麼會不想念以前,他又不願意斷,何必把感情往火坑裡推。
喬植卿離座,單手俯身近在她身邊,兩個人距離很近。
喬植卿昏昏沉沉麻木的眼光,自她耳根掃量至她領口,
“還做麼。”
高瑜讪讪有些意外,
“你想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