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埃得村,午後時分。
幾個小孩子在村口的樹陰下玩騎馬打仗的遊戲。一個三歲的男孩騎在比他大兩歲的哥哥身上,旁邊站了一個正在吃手指的三歲小姑娘。這三個孩子都是一家的,因為家中爹娘正在設宴慶祝他們五哥加裡的回鄉,聚集了村裡好多人。小屋子裡裝不下太多的小孩,他們便和村中的其他的幾個小孩在村口玩耍。
“大……大馬……”吃手指的小姑娘眨巴着棕色的眼睛,沖着她的兩個哥哥說。
兩個男孩一個趴在地上裝馬,另一個則舉着一根枯樹枝當劍,與另外的三組男孩“噼噼啪啪”地對打,聽到妹妹的聲音沒有回過頭來的意思,假扮騎士的小男孩口中喊着:“嗚以聖……殿吱名……”拿着樹枝戳着對面的“騎士”的腰,還要時刻防備着黑手,
直到“哒哒”的馬蹄聲已經近在咫遲,扮馬的那個男孩轉過頭去,受了驚吓突然站起身來,把他弟弟摔了個狗啃屎。
孩子們隻見一匹油光水滑的精神氣十足的棗紅馬正向他們奔來,那馬是那麼高大威武,比起村裡那些病秧秧的拉纖用的馬個頭大了一倍,以至于男孩子們都看呆了。
吃手的小姑娘眼尖地認出了馬上的騎士,興奮地叫了一聲:“萊芙姐姐!”然後撒開腿向紅馬的方向跑去。
棕發的騎士喝了一聲“籲”,拉住了缰繩,接着以一個對她的體型而言幾乎不可思議的靈活姿勢從馬上跳了下來,乍一看幾乎可以說是從馬背上滑落下來的。
小姑娘咬着手指,很是擔心她的萊芙姐姐會從大馬上摔下來然後把腳崴傷,但是騎士隻是在落地了時候彎了一下膝蓋,接着便平靜地站直了。
小姑娘看清了,大馬上還有另外一人。
騎士姑娘在下馬之後,便将一隻手伸向了馬上。馬上的白袍女使官握住了她的手,慢慢地從馬上下來,但是在落地的瞬間,依舊“不小心”失去了平衡,歪到了騎士姑娘的懷裡,臉吓得蒼白,過了好久才站穩。
“哦,騎士小姐,這就是您的故鄉嗎?”女使官看到了村口幾個髒兮兮的正對着她流着口水的小孩子,還有村中昏暗破敗的房屋,依舊笑眯眯地說,“我真高興能陪您回到這個地方。”
萊芙輕輕地“嗯”了一聲,不着痕迹地放開了放在女使官腰間的手。想起這一路上,萊芙歎了一口氣。
在出發之後,女使官倒是沒有想她想象中的那樣嬌生慣養、時常舔亂——相反的,她的出現使得度過各個邦國、城市的關卡都變得更容易了。女使官不需要額外的照顧,反而有時會有很體貼的表現,比如她在路上主動承擔起守夜或是拾撿柴火這類無聊而讓人疲憊的工作。實在可以說是一個完美的旅伴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面對女使官的笑臉的時候,萊芙總有一種沒有由來的、想要躲起來并且給門上三重鎖的沖動。
萊芙甚至想要莉莉載不動兩個人為由委婉地暗示女使官在下一個城鎮與她分道揚镳,但是最後受到暗示的似乎隻有莉莉——這匹有着戰馬血統的棗紅馬很通人性,在感受到了主人對它實力的不信任之後尊嚴受挫,愣是駝着兩人瘋跑了兩個小時才消停下來。
于是,女使官終于還是跟着她回村了。
萊芙很自然地挪到離女使官遠一點的位置,低頭看到以前鄰居家的小姑娘,便俯身刮了刮她的鼻子,接着把她抱在懷裡:“小薩妮……”
“萊芙姐姐說要……”薩妮抱住了萊芙的脖子,看到她手裡牽着的大馬,還有身後跟着的漂亮得像天使一樣的白衣大姐姐。她奇迹般地記得萊芙在離開村子前說的話,此刻用并不清晰,但是很響亮地聲音重複了一遍,“帶着榮譽,和新娘回來的!”
其餘的男孩女孩們也跟着說起來:“榮譽和新娘!!”,“榮譽和新娘!”,“榮譽和新娘!”。一個一個嘻笑着向村中走去。
萊芙足足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小薩妮正在說什麼。棕發的騎士看向身後亦步亦趨跟着的白袍女使官,訝異地發現後者翹着嘴角低着頭,白皙的臉上有一層可疑的暈紅。
娜提雅維達語帶深意地說:“沒有想到騎士小姐……”
“真的,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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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村裡的人們都集中在加裡家中,為他的歸來而慶祝。埃得村雖然是祖傳的喜歡安定、不求功名,但是村中這幾十年來好不容易終于出了一個騎士,而且這個騎士居然出名建功了,依舊讓村人感到與有榮焉的事。
這回加裡歸鄉,幾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到了他的家裡,屋内站不下,就連門口也站滿了。
終于完成了騎士征集名額、每一根胡子都流露着滿意的瑞利老神官在場,另外還有幾個來自其他教區的黑袍副神官也跟着參與了慶祝宴會。
加裡的媽媽大着肚子,手裡端着大盤的土豆餡餅出來,她在她那幾個長相頗為相似、年齡也相差不多的兒子們臉上仔細辨認了一遍,才終于在瑞利老神官的身邊找到了她的五子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