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江從自己的辦公室出來，巨大落地窗外，是星期六天空的夕暮，很久沒看到這麼漂亮的傍晚，火燒雲的顔色，比之夏日，少了很多濃烈厚重的成分。

在那些似乎還飄浮在空氣中的白雪中，冷清内包裹着一點點溫熱的光點。

高跟鞋敲擊地磚的聲音，規律響起，引得前台今年剛入職的小實習生立馬擡頭，“陳律。”

沈晚江點點頭，将自己手上的文件遞給她，“等下蔣律過來，遞給他。”

“好的，陳律再見。”

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前台才松了口氣，沈晚江身上都有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小實習生覺得自己幸好是做個前台，不是做他們手底下的實習生，估計會活的很艱難。

不過前台也隻是想想，雲景律所頂頭的三大律師太忙了，很少帶實習生，甚至經常也不在公司，難得今天看到，算是走運了。

前台小姑娘想東想西，一會已經想到自己晚飯吃什麼的時候，沈晚江也才到地下車庫，她看着停在自己旁邊的車，眨眨眼睛，似乎不懂他的車怎麼在這，圍着轉了圈，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給已經和自己大半個月沒見的男朋友打個電話，鈴聲卻在不遠處響起，她好笑轉頭，走向不遠處早就蹲守自己的蔣之舟。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忽然想起來我們好久沒見了。”蔣之舟細想兩人上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已經記不清了。

“是啊，最近很忙吧。”她搖搖頭，聽出蔣之舟話音中的抱歉，笑着為他解圍，蔣之舟看着她的神情也越發溫柔。

蔣之舟在來之前，就已經想好要做什麼了，他總能安排好很多東西，比如說兩人之間的約會目的地，這些是沈晚江不擅長的東西。

“這個是朋友給我的票。”他從公文包内掏出前陣子才從朋友那得到的東西，遞給沈晚江。

不會這麼巧吧？沈晚江的直覺告訴她，這事不太妙。

她頗有些緊張的盯着蔣之舟的動作，直到他拿出票來遞給自己，她倒吸口氣，那票上的鄧凜側過半個身子，身後是大片的花海中端坐的大提琴，流瀉的光，幾乎要将他整個吞沒。

沈晚江真是覺得造化弄人，她昨晚剛拒絕的鄧凜。此刻笑容微僵的模樣讓蔣之舟略挑眉，“怎麼了？不喜歡？我們可以換的，不喜歡的話，你想去什麼地方？”

她表情不對，蔣之舟以為是她不喜歡音樂會，但根據有時候和她聊天，她明明是對這些很懂的，不像是不喜歡，他自以為自己選擇的沒錯。

沈晚江搖搖頭，在心底歎口氣，“沒事，我很喜歡，隻是和他認識。”

“那不是很好嘛？”蔣之舟摟住她的肩，忽然眉宇間雀躍道，“那之後不知道能不能請他吃個飯。”

“還是不要了。”沈晚江趕緊阻止他這一行為，鄧凜在她面前可能沒什麼架子，但身為京城的公子哥，想要落下某個人的面子，誰敢多說什麼呢？

蔣之舟卻不以為意，他擺擺手，“這些京城的少爺，我懂我懂。”

鄧家的少爺而已，什麼少爺小姐他蔣之舟沒見過，根本用不着沈晚江擔心，他對自己處理這些高傲的孩子，自有一套門路。

沈晚江不疑有他，他是不會有什麼過分行為的，但那個不穩定因素不是他，而是鄧凜，分手接近兩年，可是面對今晚見面，沈晚江隻覺得自己心跳的很快。

上次在包廂内吃飯那次，鄧佳如同她說說話，又參與進鄧先生和陳柏青的話題中，很快就過去了，之後也是各回各家。

這次.....如果可以她不想私下和他見面，可真的不想見到他嗎？

這個陪伴自己在國外荒蕪孤寂時光的少年，那雙藍眸主人在多少個夜晚出現在自己的夢中，經久不去，她還是順着自己的心意，坐進蔣之舟的車内。

音樂會的時間很快就要到了，可沈晚江還是在有限的時間内，去買了束花，散發着清香的花瓣，純白清新，帶着不屬于這個冬季的鮮活色彩。

粉嫩的瓣子上還有顆顆水珠，在冬日的清冷中，美好的像一場即将破碎的夢。

“要寫賀卡嗎？”，老闆給她包花束時，看着她漫無目的在店内逛着，笑着舉起快完成的花束問她。

旁邊的大劇院今天有演奏會，很多人訂花，大部分人都寫了賀卡，然而他們的花大部分的命運都不會被送到那位主人公的手上。

沈晚江想了想，看向嬌豔欲滴的它們，“還是不寫了。”

抱着它們進入冷冽的寒風，水珠大顆大顆往下落，沾濕了她的衣袖和手腕。

坐在車内時，她想着鄧凜最好都别發現自己。

天不遂人願，剛進劇院沒多久，電話響了，是她的客戶，蔣之舟似乎也有事，她隻能拿着花束去洗手間外面接電話。

剛打完挂了電話，忽然餘光瞥見一個人，靠牆站在那裡不知道多久，安安靜靜的等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轉頭，與他包裹着無限柔軟深意的湛藍雙眸準确對視，她笑了聲，将這散着清香，早就迫不及待去到男人身邊的花束遞過去，“祝你演奏順利。”

“當然，不是說不來？”

“我......”

“我很喜歡，等會請你吃個晚飯可以嗎？”見沈晚江不回話，也沒關系，他主動邀請她共進晚餐，不希望被别人捷足先登。

鄧凜生怕她拒絕似的，期待的看着她，那邊的忽然有人過來喊了聲，“鄧老師。”

沈晚江往後退了步，側過身子，柔聲道，“不要遲到。”

“好，等會來我的助理會帶你去後台……我等你。”

他拿走了沈晚江遞給自己的花，走到轉角處，他低頭輕嗅那花的香氣，明明沾染了冬日的冷冽，可是他覺得有大片冷香，帶着雨水的潮濕，就萦繞在他的鼻尖。

殷紅的唇角擦過這些柔軟的瓣子，他轉頭，被幽暗燈光照到有一汪墨色沉寂的湛藍眸子内，全是還站在原地注視自己離開的沈晚江，他無聲輕笑，仿佛得到了什麼足以讓自己欣喜的禮物。

沈晚江順着指示牌找回音樂會的展廳，才坐下，那邊的鄧凜就從後台緩步走出。

他在台下掃了一圈，穩穩将眼神定在她這，好看的唇角勾起，她的思緒随着他的動作一年年的往前翻，翻到第一個吻那天，定格住，她再也沒有辦法抽離出自己的思緒。

為什麼分手呢，為什麼分手呢？

沈晚江你到底在害怕什麼，你害怕他會發現你是頂替陳姜的身份是嗎？可你不是已經告訴他你真正的名字了嗎？你還在害怕什麼呢？為什麼如此不坦誠？

二十三歲的淚水無聲的在她身體内淌出一條小河，裡面是沒有辦法重見天日的自己。

随着他起身，衆人雷鳴般的掌聲響起，她才驚覺已經結束了，不用看，他的眼神肯定仍然在她的身上，快速别開眼神。

“我們走吧。”沈晚江對跟随衆人鼓掌的蔣之舟低聲道，她一分一秒都不想繼續待在這裡，放鴿子什麼的，反正鄧凜不會怪罪她，她一向有恃無恐。

蔣之舟不大樂意，“不是請鄧少爺吃個飯？”

不知道什麼時候，蔣之舟對他的稱呼已經變了，想知道鄧凜的身份并不難，他根本不刻意掩蓋自己的背景.外界的聲音，從來不會改變他什麼，所有不在意，不刻意，雲淡風輕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絕對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