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冷雨下的無聲無息,樹葉被敲打的細小聲音,終于驚醒鄧凜。
他很晚才睡着,好半天摸到自己手機,時間剛好來到八點半,透過為被拉緊的窗簾,能看見窗外雨蒙蒙的院子,幾乎能聞到泥土被沾濕的腥氣。
鄧凜覺得自己該離開了,可他還是躺下,聽耳邊的細雨,慢慢穿過窗的隔閡,浸透他的全身心,直到沈晚江敲門。
“鄧凜,起了嗎?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可以嗎?”
知道她不是那個意思,可還是萌生出幸福念頭的鄧凜唇角勾起,應了聲,“你開門進來吧,我起了,等會也要去公司,晚上一起吃晚飯可以嗎?你會喜歡的。”
沈晚江開門進來,鄧凜睡眼迷蒙的眨眨眼睛,她的聲音不自覺輕下來,“好,早飯是我做的,可能不太好吃,但你記得要吃,我先走了。”
他的小半張臉蒙在被子裡,絨絨的被子,配上他卷起的發絲,說不出的可愛,像個小玩偶,沈晚江笑容加深,關上門,坐電梯下樓,去地下停車庫開車。
幾乎沈晚江開車離去的聲音響起,鄧凜便一掀被子,起身,心跳超乎尋常的快,細細看,他的耳垂甚至有明顯的紅。
一頓收拾,快速下樓,打包了早餐,在某人給自己打第三個電話之前,已經到了大門口,保安正勸說停在一旁的謝大少爺,即使這位爺開的是法拉利,也必須給這裡住的同樣是非富即貴的主子們讓行。
“不好意思,有點事情,來的晚了點。”
保安舉着傘,在這漫天的雨幕裡,一時沒看清人,滿口沒事沒事,哪裡真敢和這些少爺們計較之時,忽然想起來,鄧凜不就是昨晚和那陳姓業主回家的男人嗎?
難不成是被包養的小白臉之類的?不怪他瞎想,長得跟個明星似的。
隻是沒等他再多猜想,謝大少爺已經不耐煩,還不等他身邊兄弟系好安全帶,F40已經被一腳油門踩下,飛出去了。
“鄧凜,你知不知道這裡去你公司有多遠?”
“麻煩了,青珩。”鄧凜終于系好安全帶,好脾氣的不還嘴,謝青珩無語,“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敢讓我來這裡接你,你就完了,順便采訪下鄧總,為什麼不自己開車?”
“我本來就沒開車,想讓她送我的,誰知道她有事情,她的事情不能耽誤。”
聽完鄧凜這句話,謝青珩真想掐死他,死死握住方向盤的手,恨不得砸到他身上,“我的事情不重要是吧?”
“如果是不分日夜的去酒吧,那我覺得,還是送我上班比較重要。”
鄧凜抱住自己貴重的保溫壺,無聲勾唇嘲諷。
謝青珩嗤笑一聲,“你以為誰都是你和陳小姐?”
其實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沒人能在愛中簡單抽離,兩人默契的不再說話。
車内音樂聲未開,鄧凜不喜歡聽那些太吵的東西,謝青珩順着他意,隻聽着雨聲敲擊車窗玻璃的聲音。
停在公司大門口,看着鄧凜拎着保溫壺的身影,他搖搖頭,這位大少爺要吃什麼吃不到,這麼寶貝的保溫壺,不用想他都知道裡面的東西出自誰之手。
他不管鄧凜,定位旁邊不遠處的一個湖邊樓盤,近幾年剛開發的,在這裡他有段極其珍貴的記憶,想着回去睡一覺,昨晚喝了一晚上,現在頭疼欲裂,就這還是來送鄧凜上班,誰找到他這樣的朋友,就偷着樂吧。
“記得吃早餐!”忽然的提醒在手機界面上彈跳出來,他原本的路線硬是拐個彎,停在了離目的地不遠的商場,準備進去找家面包店。
雨還在下,變成了細長的雨絲,像是一場酥油催生春天般的清新,迎面被冷風吹拂到面頰上,像是帶着水滴的柔和花瓣,一觸即離。
即使冷,卻也變得平靜下來。
沈晚江走進唐諾約見自己的甜品店時,接近九點半,這是家鮮花與甜品合二為一經營方式的店,柔軟纖細的英倫玫瑰被擺放在顯眼的位置上。
分割開鮮花與甜品區域的是特意做成,鏽迹斑斑模樣的綠色鐵門,上面纏繞了很多藤蔓,上面綴滿淡藍的花朵,還以為是春天悄然靠近。
唐諾坐在靠内些的區域,頭頂柔和的燈光灑落在已然點好的兩杯熱可可上面,濃郁的可可香氣與花香交織在一起,很适合雨天。
随着沈晚江的出現,唐諾的眼睛一寸寸掃過她裸露在外的皮膚,淡青的血管似乎都浮現在表層,嘴角始終噙着禮貌的笑容,但眼神與姿态始終疏離淡漠,氣定神閑也就如此。
落了座,這才發現她戴的表是百達翡麗古典表系列4899/901G-001腕表,表殼上錯落排層的藍色寶石與鑽石,簡直要閃瞎唐諾的眼睛。
感受到自己臉頰上火辣辣的,不知該如何開口,唐諾有一瞬間的語塞,面前的沈晚江卻率先道,“不好意思,來晚了,等很久了吧?”
帶着歉意的彎了彎眼角,像隻可愛的小貓,唐諾想自己不過是來早了十幾分鐘,就算是來早了一個小時,她都沒有辦法怪罪這位陳小姐,畢竟是自己有事求人。
“沒事,我也才到,您還想吃什麼嗎?”
“吃過早餐來的,不餓。”沈晚江謝絕她的好意,接過她遞過來的圍巾,“真是不好意思,讓你跑一趟。”
昨晚一開始是想她過去拿,但這位說是相約她,沈晚江隻能慶幸自己暫時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也不用上班,不然這個約,肯定是沒法兌現。
“您的品味很好呢。”唐諾看了眼這圍巾一眼,她查過價格,雖然不知道這樣的花色是不是定制,但總之不會低于五位數。
沈晚江看了眼手裡的圍巾,這就是鄧凜送她的第一件東西,在那樣寒冷蒼白的地方,一條能夠抵禦一點點寒風的東西,已經足夠了,足夠溫暖。
問她,“我聽說你有事情想跟我見面聊?”
如果不是圍巾的确算是意義不一樣的東西,沈晚江不會輕易過來,在她不清楚對方的目的之前。
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紙質文件,沈晚江接過翻看起來,很普通的藝人與公司的合同,隻是往後越看,她目光移動的速度就越慢,也越來越仔細。
唐諾不敢打斷她,她緊張的盯着面前她的救命稻草,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她心煩意亂的拿起自己的熱可可,抿了口,很甜也很苦。
頭頂的光打在對方的表盤上,彩寶如同海洋的顔色,深翠的藍色,一汪汪遙遠的像湛藍的天。
如果她和面前的這位陳小姐一樣命好,她根本不會鬼迷心竅簽這個讓她很有可能被公司封殺一輩子的合同。
幽幽吐出口氣,對面的沈晚江也在此時擡頭,表盤上的藍,被獨特的光線折射,正中眼角,藍的發透,眼眸更顯深邃,唐諾心下一動,“您可以幫幫我嗎?”
沈晚江并不搭話,她随意的翻動了幾下手裡的文件,垂下眼眸,她在思考時,常常會屏蔽周圍的一切聲音。
半晌她擡頭,“我并不是你的第一選擇。”
當然不是,但唐諾知道自己不能這麼說,她急着要解釋,沈晚江卻不在意。
“沒關系。”她搖頭,耳朵上的細長耳墜晃晃蕩蕩,“如果你問我,我對于這份合同的意見,我不收費,但如果你要我幫你打赢官司,按小時計費,可以嗎?”
“那你的意見是?”唐諾知道她一個小時的收費,幾乎是業内算高的那一梯隊,這個案子不大,不一定需要這樣的人物上場。
沈晚江的思索結果不猶豫合盤拖出,“找到第一百四十條下面的,讓你的律師針對裡面的每一條好好看,全都是話裡有話。切記任何企業規定都不可以違反國家法律,如果後續還有什麼不懂,可以問我,或者讓你律師和我聯系。”
“謝謝您。”唐諾抱着回到自己懷裡的合同,滿懷感激的恨不得當場鞠躬,沈晚江搖搖頭,“沒什麼,這個案子不好操作,它不過是個子公司,總部那邊如果想為難你,你的律師必須要抗的住壓力。”
這個母公司很出名,香港的龍頭企業,在大陸有子公司,誰知道還能搞這出名堂。
沈晚江走後,唐諾坐在原地,看着那未被她動一下的熱可可,已經不熱了,花店内的涼氣忽然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