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老宅這個地方陳幼齡已經很多年沒來過了,這裡是陳柏青這個京城落魄少爺再度将陳家屹立京城家族中的證明,也是她陳幼齡怎麼聽信這個男人鬼話,将億萬家産給予這男人的證明。
夏天的陳家老宅在山内,顯得幽深又僻靜,像是沒人能打擾的世外桃源,秋冬枯黃滿員的梧桐樹葉全被春夏的風染綠,“嘩嘩”作響的瞬間,陳幼齡擡腳進入那有佛象的正殿。
陽光被樹葉遮住,卻還是仁慈地灑下幾縷,佛象璀璨生光,刺的她眼睛痛,眼神移向屏風後的人,她嘴角僵了僵,這是他們多年兩地分居偶爾見面的時刻。
陳幼齡是如此恨他,恨不得他即刻去死,最好是到下面去,給她的父母當牛做馬。
那些違心說出,一定會對她好一輩子的話,全都在他成功的那一刻,被他當做污點,狠狠踩在腳底下。
陳柏青為自己泡了壺茶,茶嘴冒着熱氣,袅袅的像煙霧,山上的溫度要比山下低許多,明顯夏季裙身的兩人都莫名汗毛挺立。
“你為了什麼事情,需要找我?”他直到陳幼齡穩穩坐在自己面前,才勉強擡眸看她一眼,一貫的不待見她。
吞下當場就要失禮的話,在舌尖過了一遍,她才維持風度道,“兒子快醒了,你下個月要不要去美國看看他?”
說起兒子,陳柏青眉頭輕蹙,總算不是那副冰冷的死人臉,陳幼齡心裡冷哼一聲,面上卻隻緊緊盯着他看。
陳柏青給自己倒了杯熱茶,看着那水汽往上飛揚,遮的她面容不清不楚起來,“你以前不會讓我見兒子,為什麼?”
他和陳幼齡兩人,完全的冤家,他後悔當時讓她留下這個孩子,可年輕的她,的确豔麗無雙。
如果和她睡一次,給她留個孩子,讓她心甘情願做自己的妻子,做一個深居内宅的婦人,給陳柏青多少次機會,陳柏青都不後悔。
可現在,竟然成了她手上的籌碼,如果陳姜還在,陳柏青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施舍一般,給她也倒了一杯茶水,卻滾燙的不能入口,陳幼齡推着唐諾上前,“這孩子我覺得不錯,我想讓她跟着你助理學學東西,以後去美國幫這小楊做點事情。”
陳柏青的眼神從陳幼齡用力推唐諾的手,又移開神色稍顯惶恐的唐諾身上,這樣幾個來回,誰都沒有先開口打破兩人的交鋒。
陳幼齡又拍了下她,打趣道,“趕緊和你陳叔叔問個好。”
“陳叔......不,我還是稱呼您陳總吧,我是唐諾,之前在鄧總的公司也待過一段時間,幸得陳夫人賞識,我會跟着您好好工作的。”
這态度還算積極,也是陳幼齡遞給他的一個台階,陳柏青靜默半晌,在對面兩人都以為這事情告吹的時候,他手指擡了擡,招手喚已經是他助理的周井然進來。
“陳總,您找我?”
他剛好到這來彙報工作,注意到裡面的人,他立馬恭敬道,“陳夫人,您下午好。”
陳幼齡記得他,隻是上一次,他還跟在沈晚江身邊,他卻又和善的看向她。
“您比我上次見的時候,氣色更不錯。”
這話陳幼齡愛聽,更覺得唐諾像個僵直的木頭,什麼用都沒有,劈開燒都嫌費勁,她把唐諾往周井然那推了推,指尖細長推到唐諾腰上的軟肉生疼,也不敢說一聲。
她神色緩和不少,“好,既然你同意,這孩子先跟我回去,明天就跟小周多學習學習。”
唐諾順着她的話點頭,又見她起身,趕緊跟着就走,陳柏青眉頭皺得更深,那還熱着水也不能入口。
“陳總,您的意思是?”
“現帶着,你看看人怎麼樣,不可以就找借口辭了。”陳柏青見他問自己,這是陳幼齡的人,思索一番,幹脆讓周井然盯着她,連周井然現在都不是陳柏青的心腹。
他還能害怕這個小小的女人,做出什麼吓死人的事情嗎?
陳幼齡和他的孩子,也一樣流着他仇人的鮮血,他怎麼可能把公司交到這孩子手上,陳幼齡本來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她兒子和她一樣,怎麼能是什麼好東西。
站的越高,的确就越高處不勝寒,但他願意享受這份孤獨。
深夜的月亮亮堂堂,玉盤似的,散出出藍灼灼的光,與他煮的茶水一樣,在夜色最深時,或許會沸騰那一刻,發出刺耳的鳴叫。
也許是他聽錯了,是山上的鳥雀在争執,更深露重,他沉沉睡去,任憑月色發出慘白的光,透過窗沿遊魂一樣飄進來,照在他身上,照在已經枯萎的腿腳,不再有生機,像他也枯萎死去的青春。
一滴淚水從他眼角低落,他無比高興,為他慘死在陳幼齡父母手上的家人報仇了。
哪怕那是他不過是他的養父養母,哪怕他真正的身份是陳幼齡的遠房堂兄,兩人已經沒了血緣,更沒有愛情,什麼都沒有,唯獨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