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憤慨、崩潰、冷然、厭惡,所有尋隙發洩的抨擊都令桐君搖搖欲墜,她保持冷靜地看着眼前冒火的瑤芳,深吸一口氣,目光聚焦又渙散。
她輕聲道:“好、好。”
言罷,桐君與她擦身錯過,瑤芳看着前方空蕩蕩的小徑,心中升起一股怪異來。不知道究竟是因為她這麼三言兩語輕輕松松地喝退桐君不高興,還是因為心中的怒火還沒完全發洩出來,怨氣沖天地喊道:“你去捧着你的小娘子好了!為了捧她,把我們之間所有的話都告訴她,讓我成為你路上的墊腳石吧!”
墊腳石?
哈哈?
桐君直接嗤笑出來,總算知道瑤芳為何如此奇怪,一切都變得清晰,她冷冷回頭道:“原來你是害怕我和小娘子說了些什麼,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未在小娘子面前說過你的任何壞話。還有,你在昨日見了誰,我知道,但我想提醒你,我們現在是小娘子的人,我們應該對她盡心盡職,況且你以為五娘子能幫我們什麼?别被有心人挑撥離間了。”
瑤芳猛地回頭,怒不可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挑撥離間的人是你吧!沒錯,我是見了五娘子的人一面,有勞你來費盡心思來提醒我嗎?我明明現在什麼都沒做,也沒有打算出賣小娘子什麼,而你也别裝作一副大義凜然,為我好的模樣!”她譏諷道,“小娘子若是真的問心無愧,又何必害怕我會去告發什麼?”
時至今日,桐君已是無言以對,不再理會瑤芳的反唇相譏,她嘴角勾出勉強的笑容:“好,你随意。”
清風徐徐,花枝震顫,傳來幾處悠然的香味,姣枝靜靜凝望月光,随後關上窗軒,安然入睡。
翌日一早,天光大亮。姣枝看着瑤芳先走過來,替她梳洗打扮,桐君後腳踏入,發現如此場景,她目光極輕地一頓,便默默走到一旁為她添置筆墨。
原本還算好的氣氛,頃刻間變得有幾分凝滞的壓抑,就好像是兩股極其低的氣壓相互壓制,叫姣枝也渾身不自在,她默默關注着瑤芳和桐君,她們兩人皆是對她溫和一笑。
好像更不自在了。
姣枝目光流轉,停在了昨天偷偷拿回藥膏的前面,稍稍歪了歪腦袋,既然已經不需要塗藥她為什麼要把藥膏拿回來?而且,這藥膏還連接着她去見裴聿懷的橋梁,就這麼硬生生地扯斷了。
她在心中歎氣,總覺得自己腦子似乎真的有些不太靈光。
好在裴聿懷今天還會找她,說要給她挑選珠寶。
今日,姣枝都心不在焉的,她偶爾瞧一眼外邊飛來的小雀,又看看盛開的花,以及留意桐君與瑤芳的距離。
她們兩人一進一退,一退一進,始終保持不近不遠的位置,這座殿堂内,好似除了她,沒有人注意到其中的奇怪之處。姣枝清楚的知道,她們兩個人已經一整天都沒有講話了。
“你在想什麼?”宛微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眼睛微微下垂,帶着嚴厲的施壓,她批評道,“學東西不用心,你這是想讓我罰你嗎?”
啊,居然來了。
姣枝腦袋搖成撥浪鼓,眨巴眨巴眼睛,眼睛浮起一層水霧,小聲道:“對不起宛微姑姑,我現在認真聽!”
宛微下颚輕擡,毫不留情道:“晚了,你害怕什麼?”
啊......
如果不是裴聿懷先前提醒過她,她一定會說自己怕挨打,怕痛!什麼都一股腦說出來,但是經過裴聿懷提醒,她轉溜又黑又大的眼睛,無比真誠又無比膽怯道:“害怕出去玩。”
……
四周各處角落傳來輕輕的笑聲。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姣枝非常樂意、非常想出去玩,這話講出來誰信啊?
宛微一下子就看出來這一定是被裴聿懷提點過,所以反其道而行之。她忍俊不禁地挑眉,嘴角彎出無法遮掩的笑意,道:“既然害怕,那我就不罰你害怕的東西了。你将我這幾日給你講的禮記抄寫十遍給我,三日後,我要看到。”
“啊??”姣枝心想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啊。
她愁眉苦臉地應着,“我的手會斷的,宛微姑姑。”
宛微不理會姣枝的撒嬌,她看到大殿外有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他們的目光交錯,宛微便知道自己應該離開了,她拿起自己的書冊,直接走了出去。
姣枝心如死灰地趴在梨花木的桌案上,忽然有人擋住了大片的光,她愁眉不展地擡頭望去,那是一道又高大又清俊的身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