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枝感覺自己的膝蓋都不是自己的膝蓋了,她疼得龇牙咧嘴,眼睛泛着淚花,她往後悄悄問:“我是不是做錯了。”
瑤芳都後悔自己推了這麼一下,她不自在地搖頭道:“娘子先别說了,太後殿下還在看着,先跪好吧。”
姣枝連忙擺正身子跪好,霎時間大殿鴉雀無聲,一片寂靜。姣枝以額觸地,冰冷的地面好像提醒她掉進了冰窟中,暗示她今日在劫難逃。
時間緩慢過去幾息,一直沒有聽到可以起來的聲音,她正想擡起腦袋去看,身後的桐君提醒道:“小娘子快說話。”不說話她們都别想起來了。
“哦哦。”姣枝道,“太後殿下萬福金安!”
郁華隐坐于大殿之上,冷冷擡眼看着這麼不成器的姣枝,也跟着頭疼了起來,她冷聲道:“起來吧。”
姣枝聽罷,如釋重負,她道了謝,站起身來。但方才摔了一覺,還沒緩過來,随即颠仆一下,瑤芳當即走前攙扶她站起來後落座,姣枝對她倆投以掩飾尴尬地微笑。
好在今日宛微教會她坐姿了,居然這麼快派上用場了,姣枝不自然地摩挲膝蓋,見太後殿下安安靜靜地看書,于是也跟着抿唇不語。
她用的跽坐,是正襟危坐的方式,也是最隆重端莊的坐姿。宛微說在正式場合裡,她若是在尊長面前坐着,那隻能這麼坐着。
但是宛微沒告訴她,如果尊長要是有心整她,讓她保持這個坐姿許久,腿部肌肉壓迫血管就會腰膝酸麻、頭昏目眩。
果真,姣枝便有些熬不住了,然後整個人歪歪斜斜,郁華隐像是在她身上生了眼睛,呵斥道:“保持正坐。”
姣枝咬咬牙堅持,過了一會兒栽倒一次,被桐君扶起來,再過了一會又栽倒了一次,整個人都差點暈了過去。
身後的桐君開始焦急了,她見太後沒有任何表示,隻好大着膽子出聲道:“太後殿下!小娘子方才摔了一覺,經不起這般跪,不如先松散松散吧!”
瑤芳也跟着道:“都怪奴婢,太後殿下勿要如此罰小娘子,倘若真要如此折磨,不如讓奴婢來受罪!”
“你們倒是忠誠護主,那給你們機會,來人,仗殺。”郁華隐冷冷擡眼看向兩人,眼中含着巨大的壓迫。頃刻,桐君與瑤芳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她們猛然轉向已經拿着刑杖的内侍。
她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會淪落到這般地步,眼前這位太後更是比傳說中的雷厲風行。姣枝見到如此場景,即使再遲鈍也明白此時情形非常危險,她當即道:“我還能跪!”
郁華隐将手中的竹簡擱置在梨花桌案上,微微擡起冷眸,冷然道:“不用着急,等會有的是你跪的時候。有人跟我說,你曾經去過四季樓,這可是真的?”
桐君與瑤芳聽到這話,蓦地睜大眼睛,心裡直道不好,她們兩人面面相觑,本就被‘仗殺’二字驚得腦子一片空白,當下更是無法思索如何緩和,隻能眼睜睜見姣枝仰起臉,承認道:“是真的。”
完了!這下全部都完了!!
桐君和瑤芳肩膀塌了下來,整個人變得無比頹喪,四肢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太後殿下一定不會放過她們三個人。
侍女們紛紛走前,開始拖走瑤芳,姣枝心中大恸,急急拉住瑤芳的手腕哀求那些人,卻被侍女硬生生地扯開。她摔倒在地,瑤芳被拖至幾丈遠。那些人開始揮舞刑杖,頓時響起皮肉挨打的悶聲,以及瑤芳呼痛的叫聲。
姣枝被那些聲音、動作急紅了眼,她想要掙脫桎梏,卻發現自己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她壓下心中的難受,臉頰挂上淚水,高聲朝郁華隐道:“都是我的錯!你别打她!她會痛的!”
姣枝已是淚流滿面,她嘶啞着聲音喊道,那些沉悶的棍棒仿若是打在她身上,甚至還有一隻無形的手從内髒深處慢慢捏緊,直到她幾乎要把她給疼死。
“是我,我、我的錯,是我不好,求求你别打她,她會痛的!她真的會痛的!”她嗚嗚哭泣,聲音幾乎沒法連貫,喉嚨如同被鈍刀攪動,咽下一口氣後,胸腔都在顫抖,夾雜着着咳嗽的喘息。
沒有人能幫她,沒有人能救她,痛感如同海浪翻湧而出,逼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望着瑤芳掙紮蒼白的臉,整個人幾近崩潰。
幾番折騰,病急亂投醫,她張嘴咬了一口身旁桎梏住她的侍女,侍女疼得連忙松開手。姣枝得到解脫,一步踉跄,兩步摔,三步滾爬,明明就是幾步就能到的地方,她去的異常艱難。
最後,她終于來到了瑤芳身邊,用身體擋住闆子落在瑤芳身上,緊接着那厚重的闆子打在了她的脊背上,使得她整個人壓在瑤芳身上,後背火辣辣的燒灼感,疼得她眼前發黑,滾燙的淚水也掉進瑤芳死死抓住地毯的手上,刺得瑤芳渾身震顫。
瑤芳沒有想到姣枝會做到如此地步,她眼睛的淚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費盡全身力氣,用手肘推開姣枝,咬緊牙關道:“小娘子不必做到如此,我可以,我可以。”
内侍沒有見到如此場面,一時之間下不了手,此時殿外突然出現一道門外透進來的光亮,好像有神明來解救她們一般,她們狼狽不堪地循着那抹光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