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枝擔憂地“啊”了一聲,她瞧見裴聿懷探究狐疑的眼神,瞬間收起哭喪着臉的表情,她低垂着眼睛,佯裝自己什麼都不在乎不在意。
可還是沒抵得過心中的糾結,她張了張唇,弱弱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個人騙了你,是在很早很早之前,後面再也沒騙過你,更沒有想要害你,你會原諒那個人嗎?”
“一般來說不會。”
不會原諒。
姣枝的心瞬間沉到谷底,不知道是該慶幸當初沒告訴裴聿懷還是說其他的。她勉勉強強微笑,但是已經沒有了任何心思,她當下隻想要離裴聿懷遠一些,再好好想想解決辦法,及時亡羊補牢。
裴聿懷留意姣枝的動作,他伸出手拉住她的手,停止挪動的動作,姣枝偏過頭望向他,帶着自己都明了的擔憂,卻可笑地祈求裴聿懷能夠别發現。
她眼神微動,在裴聿懷漆黑的眼眸中逐漸軟了心,她唇瓣嚅嗫,所有的事情即将呼之欲出,哭天喊地的求他原諒自己。裴聿懷卡在此時啟唇道:“除非那個是你。”
聽到這話的姣枝心被吊得高高的,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除非是我。”
裴聿懷輕應一聲,半作玩笑似的開口問:“怎麼?你有事情欺騙着我?”
姣枝咬咬唇,終究是沒承認也沒有否認,她垂下眼睛保持沉默,久而久之覺得那道目光實在過于沉重,她好像知道裴聿懷好似發現了什麼,可是她不敢追問。
或許在明日後日,或許在在日後的某一刻,但起碼不是現在說。
她直接了當地閉上眼睛,裝作自己睡了過去。
這樣裝着裝着,她真的有些困了,腦袋靠在馬車廂邊上,忽而有一個極其輕的動作将她的腦袋枕在柔軟的臂彎上,讓她整個身子在搖晃的馬車上有一處安穩的依靠。
她昨夜并沒有睡好,現下實在是太困,有這麼舒服的地方可以停留,她想要睜開的眼睛望一望眼前這人,可怎麼也睜不開,卻能記得這人一定是裴聿懷。
恍恍惚惚進入夢鄉中,頃而聽到有一道溫柔的聲音在耳畔掠過一句話,姣枝使勁去聽,但是那道聲音沒有抵擋住睡意,始終被徘徊在外。
裴聿懷見人真的睡去了,他伸出手指撥開姣枝額前細碎的頭發,自語道:“你騙了我許多次,那麼我騙你一次,應該能扯平吧。我原諒你的同時,你也會原諒我吧。”
懷中的人好似聽到了,又像是沒有聽到。少女的眉頭輕蹙,粉嫩的唇瓣緊閉,就連呼吸都變得不穩。裴聿懷失神地擡起手去觸摸,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眉梢中間,再而輕輕劃過鼻尖,落在她的唇角。
馬車外驟然停下,一道男音詢問,裴聿懷停住手中動作,外邊那人緊張道:“主上,那位謝家郎君的屍體如何處置?”
裴聿懷下意識捂住姣枝的耳朵,卻發現身前這人正睡得安穩,對于外邊的狂風暴雨、陰謀暗鬥都一無所覺。
他松懈下來,吩咐道:“丢到大理寺,讓謝家人把屍體領回去。”
外邊的聲音漸悄,又複起。
被壓低的烏雲逼壓籠罩,天地瞬間變得灰撲撲,黑暗的天空雨珠滾滾,雷聲陣陣,姣枝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裡睡了一個好覺,就連怎麼下的馬車都不知道。
醒來時,她已經是在床上了,隔着垂下的幔帳,她沒有留意裴聿懷究竟在哪裡,更沒有像之前那樣害怕地眼神四處尋找,而是絕對地相信裴聿懷是在的,隻是這一時半刻不知道去了哪裡。
她擡眼望向外邊昏暗的天色,下了床,腳踩在地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四周。
這裡是陸府的格局。
聿懷帶着她再次回到了陸府。
姣枝目光探尋,終是沒找到鞋子,她索性便不管了,在掀開重重幔帳後,她瞧見了許久未見的人。姣枝有些遲疑,可腳步沒有任何停頓地走過去,那人似乎也察覺到她的動靜,循着來聲望過去。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觸,沒有如同第一次所見那樣平和。
姣枝走在那個人眼前,喊了一聲:“凝珠姐姐。”
凝珠的神情有些許憔悴,可是她還是朝姣枝笑着點頭,她坐在桌案前,伸出手來邀請姣枝坐在身旁,姣枝從善如流地搭在她的掌心内,感受到寒涼的冷意而過,她頓時望向那冷風的來處,隻見門扉大開的屋外。
斜風細雨順勢這麼進來,激起密密麻麻的冷意,在她遲疑的瞬間,凝珠将拉她下來,撲通跪在她身旁,膝蓋下方是墊了好幾張蒲團,并沒有讓她疼得龇牙咧嘴,卻在寒涼的秋雨下,冷縮了肩膀。
姣枝懵懂地湊近,跪坐在她身邊,忍不住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