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極其明顯的注視,顧淵皺眉,視線投到那邊剛想發火,便看到周玥一臉幽怨地從柱子後面探出個頭來。
目光裡的無奈和怨憤要凝成實質,顧淵忍了又忍,實在是壓不住嘴角那點笑意,他輕咳一聲掩飾自己,快步走到陰影裡把人拉出來。
“怎麼去那麼久?”
“思來想去,我還是去把事情和太後娘娘說了一下。”
顧淵聲音壓低解釋着,周玥自然也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性子,她認可地點點頭。
其實兩人瞞着祁朝,并非是為了那點看熱鬧的心理,隻是這女子若真是祁朝當年的貴妃……
兩人感情深厚,祁朝若是提前得知,今日必然無法演出那種感覺,反倒是會打草驚蛇,倒不如先把事情瞞下來,随後再慢慢調查。
周玥和顧淵相攜着走到座位上,不多時,祁朝的身影便出現在大殿門口,衆人不再多話,連忙紛紛朝着他的方向行禮。
“參見陛下。”
“衆卿平身。”
祁朝大袖一揮便坐在龍椅上,台下衆臣慢慢起身,顧淵與祁離分坐在左右兩側,二人形成對峙之勢。
“今日設宴,為迎接西越使臣……”
祁朝滔滔不絕地講着兩國友好,看得出來這幾日怕是搜腸刮肚地想着說辭,周玥坐在顧淵旁邊,見衆人都聽得認真,她也不好做些小動作,隻得按捺住心中急躁,乖乖坐在那裡聽着。
“多謝陛下。”
祁朝終于說完,西越使臣跪直身子面向祁朝,那使臣滿頭白發,似乎是被祁朝的熱情款待打動了内心最柔軟的地方,他頗為感激地行了個大禮。
不管大家心裡是怎麼想的,反正表面功夫是做足了。
周玥瞧着那老臣,心底不由得嗤笑一聲,這人她了解得很,和魏巍瀾一樣,老狐狸一個。
不過半晌,衆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之際,那使臣再次開了口。
周玥懶得聽他在那兒說了堆什麼亂七八糟的,左不過是以感謝之名行陰險之事,要把那女子帶上來給祁朝瞧瞧。
祁朝一開始還嚴詞拒絕,可見他幾次三番推薦,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疑慮,便順水推舟地應承下來,使臣連忙堆起臉上的褶子笑着應下,生怕晚上半刻祁朝會反悔似的,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女子便被帶到大殿上。
“參加陛下。”
女子帶着鵝黃色的面紗,身着一身雪白紗裙,通過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依稀可見她精緻的面容。她屈膝行禮,舉手投足之間都帶着天然的誘惑,祁朝還未說些什麼,一旁的祁離便已經看直了眼。
“起來吧。”
女子聽到祁朝威嚴的聲音站直身子,她擡起頭,目光忽然與正在打量她的祁朝對上,二人四目相對,便隻聽到“咚”的一聲,祁朝原本正握在手裡把玩的酒杯,直直摔掉在地。
祁朝一身明黃色的衣袍被傾灑的酒水沾濕,可他卻顧不上擦拭,反而一眼不眨地盯着下首恭敬站着的女子身上,他嘴唇微動,像是想要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都被他咽了下去。
那使臣滿意地看着祁朝故作鎮定地模樣,“善解人意”地開口提醒。
“陛下衣袍髒了,不如讓黎霜姑娘服侍陛下更衣吧。”
“黎姑娘乃我北周貴客,怎可做這種事情。”
祁朝嗓音幹澀,他的目光一寸寸在黎霜身上描摹,似乎要把她的模樣刻進骨子裡一般,熟悉的身形與聲音不斷在祁朝腦海裡交彙,他胸口微微起伏,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眼見祁朝有些失态的模樣,顧淵挑釁地瞥了祁離一眼,頂着他幾欲噴火的目光搶在他前面率先開口。
“陛下,不若讓周統領陪着黎姑娘,同為女子,想來兩人交流會更方便些。”
祁朝被顧淵的嗓音喚回幾分神智,他艱難地從黎霜身上收回目光,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下怪異的情形,他很快點頭同意顧淵的提議。
“攝政王想的周到,那便由周玥陪着姑娘吧。”
“是。”
周玥領命,祁朝也離開此處前往後殿更衣,黎霜默不作聲地走到周玥身邊新添置的桌子後面,老老實實地跪坐在一旁。
周玥見她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模樣,苦惱地皺了下眉,頗有些沒話找話般地和身旁的人打着哈哈。
“聽聞黎姑娘自幼在西越都城長大,不知這幾日來北周,可還待的習慣?”
“嗯。”
黎霜嗓音淡淡,自從她看到祁朝的那一刻,她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一般,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緊緊纏繞着她,可當她想細細追尋之時,腦子裡像是被一層白霧覆蓋住一般,難以探尋。
更詭異的是,她心口處不斷傳來一陣陣密密麻麻地疼痛,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啃噬她的心髒一般,她隻能借着桌上冰涼的酒水來略微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