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裡，塑料袋中的東西一件件飄向供台，畫符用的朱砂，空白的符紙，以及贈送的那根畫筆，成沓的紙錢以及從紙紮鋪子裡買來的成衣。

于是劉浩宇便看着那些東西仿佛被人清點過數目一般，憑空消失不見。

直到最後，一陣輕風拂面，拂去了神像上的灰塵，将屋裡的所有塵土一道席卷着，丢去了門檻之外，然後整座城隍廟裡，再無半分動靜。

劉浩宇在神像前發了會呆，看着香爐裡的香一點點燒灼殆盡，複又撿起三柱香點燃，跪在蒲團上拜了拜，這才從供了神像的堂屋裡掩了門出去。

等踩着滿院落葉，将斑駁的大門合攏，劉浩宇捏着挂在塑封套裡的辟邪符回了家，腦子裡揮之不去的，卻還是先前在城隍廟裡看見的那一幕。

他面前的電腦上已經空無一物，再沒有什麼彈出來的窗口。

劉浩宇盯着電腦桌面看了半晌：“……剛才，是你嗎？”

整個房間内一片安靜，熟悉的窗口彈跳音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劉浩宇怔愣了許久，方才回過神，似是想起了什麼，抓起鼠标打開收藏夾鍊接裡自己親自搭建起來的網站，點進首頁，掠過遊戲CG，往申請登記的闆塊去看。

隻見登記簿上除了幾個他熟悉的ID之外，在每個登記頁面下的留言框内，還複制粘貼着一個名為“有耳”的賬号留言：

需出讓一個測試名額，有償，2000塊，走海鮮市場，隻需要一個，先出先得，要求遊戲登載器沒有被啟封過的。

劉浩宇默默看了一會兒，将自己的賬号信息也默默添加到了征集玩家的登記簿上。

這會兒，他自個兒也說不好到底是個什麼心情，總之，五味雜陳吧。

卻說司瀾，此時已經進入歸魂鄉，在街道上見到了被圍繞在一衆幽魂之中的摩恩。

帶着兜帽的死靈法師在司瀾現身的一瞬間，便朝着司瀾所在的方位看來，待看清來人之後，摩恩緩緩摘下了他的兜帽：

“日安，閣下。”

一貫被兜帽遮蓋着的陰影裡，隐匿着的是一張讓人出乎意料的臉，長眉，鳳眼，高鼻，薄唇，東方人種所特有的面部特征，混合了些許西方人種所特有的深邃輪廓，于是便給人更接近于……西域人的感覺。

灰色的發絲如瀑布般垂下，尾部被遮掩在鬥篷裡，中性的色調使得他裸露在外的發絲更接近于閃爍着光輝的銀色，然而被兜帽陰影遮蓋住的地方，卻又更接近于深灰黑。

這是摩恩第一次在司瀾面前摘下兜帽，也是司瀾首次見到這位三級施法者的長相——當他在玫瑰大教堂看到他的屍體時，摩恩的屍體已經被燒灼成了一團焦炭。

司瀾掃過一直跟随在他身旁的那些幽魂：“在這裡感覺怎麼樣？”

摩恩擡眼看着天空中的迷霧，自死亡後第一次露出一抹笑容來：

“比我想象中要好，這裡的迷霧，似乎能阻隔來自于世界本源的浸染。”

“我能明顯感知到，施加于靈魂之上的侵蝕被減緩，大量帶着混亂本源性質的魔力被阻隔……這種情況下隻要給我時間，解決靈魂上的浸染并不是什麼難事。”

“——尤其是對于一個死靈法師而言。”

司瀾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他身旁圍繞着的幽魂上：“……那他們？”

摩恩幽綠色的眼眸微微閃動，像極了兩團穩定燃燒着的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