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淵谟用眼神掃過擺在她面前的茶。
芙雪下意識抿了一口,苦澀瞬間席卷舌尖。她想吐,但隻能忍着吞咽下去。
祁淵谟眉間的褶皺瞬間松開,一臉溫和地往她的杯中添了茶水。太好了,有人幫他喝就不會浪費了。
在芙雪麻木地喝了第三杯茶後,她終于受不了了。她騰地一下站起身:“是我指使的他們。我不甘心二宗主不選我卻選了蘆瑤!我哪裡不如她!”
啊,這些人怎麼都造謠成性?分明隻是月銀的事,怎麼扯到這兒來了……
但見芙雪說完就懊悔的樣子,他大概理解她不是造謠,而是誤會了什麼事。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畢竟大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祁淵谟無奈地放下茶壺,聲音幽幽:“哦,原來是這事。我還以為你否認的是那個賭約呢。”
“!”芙雪怎麼也沒想到他連賭約的事都知道。
完了,怪不得一開始他并未追究她打的那一巴掌,原來是要一并算賬。如今宗主閉關,月姬和其他幾位堂主都不在,合歡宗幾乎是楊末一人說了算。
楊末并非表面上那樣溫和無害,也并非傳聞裡那樣見色失智。芙雪甚至懷疑和她打賭的同門是不是在故意害她。
祁淵谟見她思緒遊離的模樣,本打算随便再罰她點月銀把她打發了。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他眸光一閃,女主好像在門外。
之前女主态度不是很對勁,祁淵谟覺得或許可以借此機會把偏移的劇情拉回來。當然,還是盡量避免被踢那裡吧。
芙雪緊繃的神經在看到他起身距她隻有咫尺時,啪嗒一下直接斷開。
銀色面具泛着冷意,覆在他神色難辨的左眼上,冷硬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略薄的嘴角卻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足夠蠱惑人心。
他明明什麼也沒做,芙雪卻開始恍惚起來。楊末似乎在施展魅術,她隐約感知到了這一點,卻很快抛之腦後。一股帶着苦澀茶香卻莫名很有安全感的氣息向她襲來,一點點化開她身上的花香。她忍不住沉淪。
門外的腳步頓了頓,在聽見屋内男人似情人般的低喃後,突然加快動作走遠,帶着一絲慌亂。
祁淵谟後退一步,利索地坐下。神色如常,但他的确什麼也沒做,甚至連肢體接觸都沒有。
芙雪終于清醒過來,與上次的羞愧憤怒不同,這回她竟有些不舍。
她大概是瘋了吧。如果剛才楊末想殺了她,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芙雪?”祁淵谟伸出指尖在她發呆的眼前晃了晃,溫聲提醒道。
“是。”芙雪一下子坐得筆直。
祁淵谟沒忍住低笑了一聲。
“好了,回去吧。記得我說的話。”他擺擺手。
芙雪白皙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等她從楊末那裡出來,走了好長一段路,她才反應過來他要她記住的話究竟是什麼。
熾熱的心髒瞬間冷卻下來。耳邊響起他低喃過的話,他說:“芙雪,讨厭一個人,要把他徹底踩在腳底下才行。”
這是什麼意思呢?
芙雪愣在了原地,他在告訴她,盡管她心裡厭惡,但她不該為了一時之快暴露内心的真實情緒。她需要忍耐,直到找到一個徹底把他拉下高台的機會,狠狠地把他踩在腳下,讓他永遠無法翻身。
否則,迎來的隻會是對方的戲耍和敲打。
他在身體力行地告訴她這個道理。在找到這個機會前,他擡擡手指,就能輕易碾死她。
芙雪心情複雜,她滿懷輕視、不敬和惡意,因為他貌醜就讨厭他,他的報複是理所當然的。可她想不明白他為何要這般提醒她。說到讨厭,事到如今,她的讨厭還純粹嗎?
恣意妄為、衆星拱月的芙雪第一次嘗到了惆怅難言的滋味。
對此一無所知的祁淵谟在芙雪走後,略帶惋惜地想她怎麼沒把剩下半壺茶喝了再走,害得他隻能倒了。不過還好,至少他的目的達成了——
這回蘆瑤一定已經看清他僞善的真面目。芙雪也必然會按照劇情寫的那樣為了報複蘆瑤,用盡手段針對她,畢竟他都已經明示了“讨厭蘆瑤,就要把她徹底踩在腳底下才行”,芙雪不可能不明白。
一切都在步入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