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一個好主意。”阿奎拉嗓音低低地說:“你應該離我遠一點。”
“可是……”克瑞納完全不同意阿奎拉的話,他可不會錯過任何一個交朋友的機會。他在美國的時候一個朋友都沒有,現在即将到霍格沃茨讀書,克瑞納沒辦法忍受連續七年一個朋友都沒有的日子。他已經在哈利那裡被打斷了一次,絕不會在阿奎拉這裡失敗第二次。但是克瑞納才說了兩個字,阿奎拉已經繞到了他身後,幫他把掉了一地的包裹撿了起來。那些讓克瑞納提起來都費勁的包裹,在阿奎拉的手裡卻輕得像一片羽毛。
克瑞納那雙好似藍寶石般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阿奎拉輕松的模樣讓他懷疑自己嚴重缺乏鍛煉。他下定決心回去就要加強鍛煉,如果不能達到與紅帽子掰腕子的水平,那他就不是一個好巫師。但是眼下,克瑞納可不好意思讓剛剛認識的陌生小巫師幫自己拎東西,他慌忙走過去想要從阿奎拉手裡接過來,但是阿奎拉躲開了,并不相信克瑞納的小身闆裡能有什麼大力氣。
“謝謝……”克瑞納還是接過了一個包裹,他總不能什麼都不做,他又一次真誠地看着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阿奎拉:“我真的不能叫你阿奎拉嗎?烏姆爾先生?”
阿奎拉漂亮的眉眼都皺在了一起,他的嘴巴抿成了一條直線。在克瑞納期待的目光裡,阿奎拉安靜地看着他:“……不行。”
“真的不可以嗎?”克瑞納不甘心,又問了一遍。
“不行。”阿奎拉的聲音變得堅定:“你叫我烏姆爾就行。”
“噢。”克瑞納不滿地嘟囔:“這一點兒也不親切。”
他們站在奧利凡德魔杖店門口,彼此對視,誰也不肯退讓一步。克瑞納熱切真誠的目光能把人燙傷,讓無法招架的阿奎拉率先偏過頭,移開了目光。阿奎拉的聲音很飄忽,就像從很遠的地方刮起的清風:“我的名字……會帶來不幸。”阿奎拉說道:“不要叫我的名字——從來沒有人會叫我的名字,這不好,它會給你招來不幸……”
“可是你救了我!”克瑞納立刻打斷了他。
“博瑞爾斯,你認錯人了。”阿奎拉冷冰冰地說道:“你不可能見過我。”
“我說了你可以叫我克瑞納。”那雙藍寶石般的眼睛裡開始有霧氣了,克瑞納情緒低落:“我沒有撒謊,我見過你,我還給你畫了肖像畫。”克瑞納後悔早上沒有帶上那本禁書,盡管他打不開它,但至少能證明點什麼。
沮喪幾乎要把克瑞納淹沒了,他長這麼大,一個朋友也沒有,最想要的禮物就是擁有一個朋友。盡管他隻短短見過阿奎拉兩三次,今天也是第一次跟阿奎拉交談,但克瑞納知道阿奎拉也沒有朋友。既然他們兩個誰也沒有朋友,那他們當然最适合做彼此的朋友。可是阿奎拉始終在抗拒着自己,甚至搬出了“我會給你帶來不幸”這種荒謬的借口!克瑞納可不相信阿奎拉的借口!如果阿奎拉真的不願意做他的朋友,又為什麼要幫助他呢?克瑞納目光灼灼地盯着阿奎拉,他一定要和阿奎拉成為朋友!
克瑞納認為他有必要讓阿奎拉感受到自己是真誠的想要和他成為朋友,絕非心血來潮的見色起意!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取得阿奎拉的信任,他原本對自己說話的本事非常自信,可在阿奎拉面前壓根起不到半點作用。克瑞納懊喪地垂下了腦袋,将腳跟前的一顆小石子踢得遠遠的,看着它一路滾入下水道才滿意地收回目光,然後繼續跟阿奎拉僵持。
如果阿奎拉堅持認為他們不該成為朋友,那自己要比他更固執才行!低着頭的克瑞納默默地下定決心後才仰起頭,重新與比他高半個頭有着一雙漂亮的銀灰色眼睛的小巫師阿奎拉對視。
克瑞納的堅持讓冷漠疏離的阿奎拉節節敗退,精緻的小臉上閃過無奈與妥協,但他依然沒有松口,直接轉身往奧利凡德魔杖店走去。阿奎拉眉頭緊鎖,正準備推開奧利凡德破舊的店門,才發現自己兩隻手都提着東西。正當阿奎拉打算将手裡提着的東西放下時,克瑞納一下子竄了過來:“謝謝!我來提!”就在克瑞納碰到阿奎拉提着廢品站口袋的那隻手時,變故突生!
一簇簇藍色的火苗像鮮花般在他們周身盛開,那本讓克瑞納心心念念的禁書突然從熊熊燃燒的藍色火焰裡被吐了出來。在克瑞納震驚的目光裡,那隻位于封皮的眼睛正在緩緩睜開,而捆綁着它的鎖鍊也發出簌簌簌簌的聲響正在一點點的松動。嘩啦啦!在發出一陣仿佛鎖鍊掉到地上的聲音後,禁書猛地打開了!可是克瑞納依然看不到書裡的内容,因為書本是倒扣着的!
在克瑞納震驚得張開了嘴巴的表情裡,以及阿奎拉眉毛都要擰起來的冷淡的表情裡,裝在廢品站口袋裡的書一本一本的飛了出來,還未等克瑞納看清書名,他們就被禁書給吞噬了!克瑞納隐約能夠辨認出極少的幾個名字——
《塞拉伊諾斷章》
《水神克塔……》
《屍食教典儀》
《……抄本》
《……啟示錄》
……
……
……
克瑞納也說不清這個過程究竟持續了多長時間,驚呆了的他眼睜睜地看着禁書把幾乎所有的二手書都吞掉了,當廢品站的口袋裡隻剩下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時,禁書重重地合上了。它無視了自己的主人克瑞納,好似一片輕飄飄的羽毛般飄到了阿奎拉跟前。
禁書封面上的眼睛睜開了,安靜的與阿奎拉對視,如一封宴會的邀請函。阿奎拉面無表情地盯着禁書,但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本書而是别的什麼東西。克瑞納從阿奎拉的手裡拿過隻剩下一本薄薄的後封朝上放着的小冊子的口袋,有些興奮地介紹:“這是本禁書,它是這樣告訴我的!它原本不長這個模樣,可是在我畫了你的肖像畫後,它就變成了這副樣子,還不允許我打開。它燒了我過去五年記錄的煉金術筆記,希望它沒有把你的肖像也燒掉。”
“這是本書?”阿奎拉的嘴唇微微張開,眼中也流露出疑惑。
克瑞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禁書,他的表情更加疑惑:“這不是書嗎?”
阿奎拉不說話了,他的嘴唇又抿成一條直線,又是之前那副不願意交流的模樣。但看阿奎拉比之前嚴肅的模樣,克瑞納不敢多問,盡管他們年紀相仿,但克瑞納總感覺他身上有一股特别又強大的氣場,甚至超過了很多大人。克瑞納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詞窮過,他明明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小嘴(菲利克斯說這是家族天賦),可是今天這個能力好像被封印了。即使克瑞納急得抓耳撓腮,也憋不出來一個合适的詞。克瑞納懷疑阿奎拉身上有一種特别的魔力,會讓所有的魔法統統失效。
正當克瑞納一籌莫展不知該怎麼解釋禁書以及與阿奎拉拉近關系的時候,阿奎拉主動伸出手觸摸禁書的封皮,他擡起眼睛看向克瑞納:“你說——你畫了我的肖像畫?”他的語氣裡帶着毫不掩飾的疑惑。
“是的!”克瑞納說道:“說起來,烏姆爾先生,你的肖像畫可真難畫——”
“不用叫我先生。”阿奎拉說道。
“那我能叫你阿奎拉嗎?”
阿奎拉繃着臉:“不行。”
克瑞納失望地噢了一聲,繼續說道:“普通的羊皮紙根本沒用,每次我剛剛畫好,他們就燒成了灰燼!真搞不懂那是怎麼一回事!”克瑞納憤憤地說着,而阿奎拉的眼神則微微有些黯淡。克瑞納沒有注意到阿奎拉的表情變化接着往下說:“爸爸曾經給我制作了一本煉金學徒筆記,那是一本魔法筆記本,我想它肯定比普通的羊皮紙結實,就把你的肖像畫在了上面——然後,整個筆記本都燃燒了起來,當火焰熄滅,它——就是這本書,它就從灰燼裡誕生了,把我過去的心血燒成了一堆嗆人的紙灰!”
回想起當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克瑞納依舊耿耿于懷,憤憤不平地向阿奎拉告狀!他看得出來,禁書在讨好阿奎拉,如今這副溫順乖巧任君翻閱的模樣與對待自己時截然不同。對待自己,禁書隻有一個回答——禁止翻閱。
不過克瑞納一點也不嫉妒阿奎拉,盡管他們今天才算互通姓名正式認識,但克瑞納已經把阿奎拉當作自己的朋友——即使阿奎拉還沒有松口。但克瑞納相信自己總能打動他,誰會希望孤零零地活在世界上呢?即使時一株小草一朵小花也需要朋友!
阿奎拉的目光重新落在了禁書上,他似在喃喃自語,還重複了三遍一模一樣的内容:“這是克瑞納·博瑞爾斯的禁書。”
盡管不知道阿奎拉這麼做的用意,不過克瑞納并沒有去打攪他,而是默默地看着阿奎拉和禁書。直到重複了三遍之後,阿奎拉才緩緩擡手去撫摸禁書的硬皮書封,然後,克瑞納聽到阿奎拉說:“打開。”書頁裂開嘩啦啦地翻動起來!并不需要用手去翻動,它依阿奎拉的心念而動。克瑞納好奇的湊過腦袋,想要看看禁書裡究竟寫了什麼,可是發光的紙張遮住了所有的文字,讓克瑞納的幻想成為了泡影。克瑞納失望的嘟囔了一聲,有些生氣,這本屬于他的書卻不允許他這個主人閱讀,這算怎麼一回事?直到書頁停止在阿奎拉尋找的那一頁,克瑞納臉上才露出了笑容,他咧開嘴興高采烈地說道:“烏姆爾,你瞧!我可沒騙你!”
阿奎拉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驚訝,他直勾勾地盯着禁書裡的肖像畫,不隻有正面,還有側面——包括左邊和右邊。正如克瑞納自誇的那樣,禁書裡的肖像畫非常的精緻,完美的反應了阿奎拉的特點。
可是——克瑞納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阿奎拉的表情——仿佛阿奎拉也是第一次見,他的驚訝無法掩藏。——克瑞納覺得阿奎拉的模樣就像是他從來沒有照過鏡子。可是人怎麼可能不照鏡子呢?至少每天洗漱的時候都得照鏡子,尤其是梳頭發的時候。如果不喜歡照鏡子,水中的倒影也能夠反應一個人的外貌特征。可是、可是——阿奎拉看着肖像畫的模樣就像是第一次跟他自己見面!
克瑞納被自己的想法吓壞了,他向來是個直接的人,但凡心裡有了疑問都不會憋在心裡,如果大人們不肯回答他的問題,他也會用自己的方式搞明白。但是,他看向阿奎拉——蒼白、強大、精緻、美麗又脆弱,還有錯愕。這才像個孩子的模樣,很可愛。克瑞納看着發呆的阿奎拉,自己也變得呆滞。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阿奎拉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他的眼眸還看着禁書裡的肖像畫,克瑞納在羊皮紙的空白頁寫着一行單詞——你是誰?現在,這行單詞漸漸淡去,變成了另外一行字——阿奎拉·沙菲克·烏姆爾。這是阿奎拉的全名,中間的“沙菲克”是他母親的姓氏。
“我知道沙菲克。”克瑞納的聲音在阿奎拉的耳邊響起:“英國28純血氏族之一,你的母親是沙菲克家族的後裔?”
“嗯。”阿奎拉輕輕應了一聲,砰的一下合上了禁書。鎖鍊又簌簌地晃動起來,沒一會兒,整本書都被帶着繁複咒文的鎖鍊給捆上了,而那隻占滿了封皮的眼睛也重新閉上,它變成了最初的模樣,在阿奎拉把書還給克瑞納的時候,封皮上緩緩浮現出一行單詞——禁書(不可翻閱)。
克瑞納不滿地将它塞到了裝着制服的口袋裡,再一次用亮晶晶的目光看向阿奎拉:“……你瞧,我真的沒有騙你,所以——我真的不能叫你阿奎拉嗎?”
阿奎拉仔細的盯着看着克瑞納看了一陣,闆着臉轉過身,推開了奧利凡德破舊的店門:“……尊便。”在克瑞納欣喜若狂的目光裡,他補充了一句:“但這并不明智。”
克瑞納才不在乎阿奎拉的抗拒,對他而言得到阿奎拉的允許能夠直呼其名就是今日最大的收獲!他跟在阿奎拉的身後,正準備踏入奧利凡德的魔杖店!
呼!劇烈的風聲從魔杖店裡鑽了出來,若非已經踏入魔杖店的阿奎拉眼疾手快,隻怕那扇被突如其來的狂風吹得嘎吱作響的門就要砸在克瑞納高翹的鼻子上了。克瑞納眨了眨眼,連忙從阿奎拉扶着門的胳肢窩下鑽進了奧利凡德魔杖店。阿奎拉一松手——砰!門被重重地砸了回去。
魔杖店裡的狂風并沒有停,吹得克瑞納隻能把雙眼眯成一條縫,原本服服帖帖的銀灰色頭發也被吹成了亂蓬蓬的稻草,衣服在身上獵獵作響,整個人被吹得倒退了幾步緊緊地貼在牆上。隻有阿奎拉絲毫不受影響。
緊接着,克瑞納就聽到了呼呼啦啦的噪聲,他費力地睜大眼睛,看到擺放着魔杖盒的貨架上已經形成了灰塵瀑布,然後那些盒子争先恐後的飛了出來!克瑞納驚恐的盯着那些從四面八方飛出來的盒子,他縮在角落裡恨不得用手抱住腦袋,他懷疑自己今天會被魔杖盒活埋!可是那些盒子在從貨架裡飛出來之後拐了一個彎,全都朝着魔杖店的後方飛去,似乎想要離他們遠一點。克瑞納還在列列風聲中聽到了一個老人的痛呼!
“咒立停!咒立——停!咒——立停!咒——立——停!”老人高呼着,一共喊了四遍,那些瘋了般逃竄的魔杖盒才在空中滞留了片刻,然後嘩啦啦一片掉落到了地上。
一個有着亂蓬蓬的銀白色頭發的老頭從小山似的魔杖盒後面鑽了出來,他身材瘦削,有一雙銳利的灰色眼睛。克瑞納覺得他似乎能看穿很多的秘密。他的目光掃過還扒拉着牆皮的克瑞納,然後落在了站在前方的阿奎拉身上,臉上立刻迸出狂熱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