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拉不起那個自輕自賤的老糊塗，老太太指着佐助的鼻子大罵：“不管怎麼樣！門炎他都是長輩！他跪你！你小子受得起麼？！”

“不管他有多麼老掉牙或多麼偉大，有些罪孽犯下了就無法彌補！再說了，他跪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後那些宇智波一族不計其數的亡靈。僥幸活下的我也許受不起，但他們個個都受得起！”佐助看都不看小春，眸光如一把審判的長刀一寸一寸比劃着那個伏在自己面前的身形枯瘦的老人。

原本看不下去的綱手及卡卡西也無言以對。

畢竟，年邁從不是為非作歹的理由，對上年紀的人的敬重，不過是年輕人給面子而已。像小春那樣動辄賣弄老資格到習以為常，确實該被教訓教訓。

心軟的櫻小心拽着閉眸不再發話的佐助的衣袖：“老公，門炎大人到底歲數大了，也對他的所作所為悔過……”

假如回到當年那個執意複仇的自己，佐助保證哪怕這兩人對他跪地求饒，他也絕對會殺了他們。

因為，他沒有資格替所有慘死的族人原諒兇手……

“行了，别跪了，你要真能把那些逝者全跪回來，我也樂意。但可能麼？所以，别老揪着過去不放。我已放過有着血海深仇的你們，還有一心複仇的我自己；你們也到這個年紀了，就放過隻想過平靜生活的我們一家還有你們自己吧。”佐助長長的歎聲仿佛跨越了時光。他從地上站起，身子未避開依舊沖他下跪的門炎。

“是麼？放過……哈哈哈哈……”門炎的身子骨開始顫抖，似乎在笑，可聲音帶着磅礴的哀傷。

“給我起來！”這下小春終于能把這個脊背快塌下去的男人拽起，攙着他惡狠狠地對佐助厲聲道：“宇智波佐助！有因必有果！你們宇智波落到那種下場難道不是咎由自取？木葉的名門不止宇智波，怎麼偏偏就你們一族會成為村子的心腹大患？不要總以為誰死了誰就占理！倘若我們當年真的任由你們胡作非為，那現在該向宇智波複仇的就是因你們而失去木葉這個家園的無數忍者及民衆！！！”

小春辛辣的反擊似一支支利箭把佐助紮穿到肉都不剩。一瞬間老太太忽然定格住瞳孔，膝蓋猛地彎曲直往下沖。剛站起的門炎反應過來時，她已向佐助跪下。

“呼……呼……這是……月讀！”小春回過神時，隻能以發顫的眼仁仰望那個以寫輪眼傲視自己的年輕人。

“這是你對宇智波那些亡故者不敬的懲罰……你說得對，因為我們政變失敗被屠族，我們就能以受害者的身份不停地譴責你們這些成功者。可你别忘了，不是所有的宇智波都該殺！當年像我一樣隻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除了被哥哥力保的年僅七歲的我，還有哪個孩子活下來？有些甚至在襁褓中……他們就非死不可？他們又做錯了什麼要成為政治争鬥的犧牲品？啊？”

不帶喘息反問到最後，這個神情冷峻的男人尾音蜷縮出明顯的哽咽。

空氣靜得可怕，隐約傳來屋外花園裡兩歲的宇智波佐良娜被療養院的護工們帶着玩的嬉笑聲，一明一暗，一動一寂，恍若兩個世界……

小春動了好幾次的唇再說不出話來，朝佐助的方向低下頭。

“佐助，還是那句話，放過曾經的一切吧。”門炎拾起拐杖走向佐助，在距離年輕人不到半米時止步。

他雙手捏緊拐棍的頭部又松開，不想再以扼殺的姿勢與這位幸存者說話：“不管你信不信，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活在良心的譴責中。我承認我是當年覆滅宇智波的幫兇，也是不久前陷害春野家的真兇，更是這次意欲在鳥之國暗殺你們的主謀……”

“門炎……”

“不要打斷我，小春。我說過即便我們離異多年，可你做的和我做的沒什麼區别。”

老人對上佐助褪去寫輪眼後依舊發紅的黑眸，向他微微欠身：“很抱歉用這種手段打破你們在石之國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可是，佐助，我也很遺憾地告訴你，宇智波末裔的身份、僅剩的寫輪眼、獨一無二的輪回眼，還有你毀譽參半的過往注定你不能當一個凡人！也注定你這輩子都逃不出你愛過又恨過更得保護的木葉！這……才是你不得不讓妻女繼續留在這片土地的真正原因吧？”

門炎眼珠透亮，眸中隐約有淚光在忽明忽暗。

“是……你說得不錯，這正是我剩餘的三分之二的理由。為了阻止我複仇到死而不惜失去右臂的漩渦鳴人，更為了……我亡兄宇智波鼬的遺志及一族不可挽回的犧牲，我愛不了木葉，也恨不了木葉，隻能……隻能遠遠地保護它。這是我第四次忍界大戰結束後就一直在做的事，也是我能想到的對自己最好的安排……”

話至最末，佐助渾然不覺自己的淚竟當着這兩個曾恨不得剝皮抽筋的仇人的面兒滑落出滾燙的軌迹。

那是早在石之國與櫻成婚時大名岩崎義洪就暗示的他們未來的軌迹，也是宇智波佐助深知自己必然逃不掉的命運的軌迹。

從今往後，他是忍界被兩相夾擊的矛盾。

他既不能因長期居住木葉而給親人及村子帶來危險，也不能因徹底與木葉決裂而讓妻女跟着他流離失所，還連累櫻同她親生父母骨肉分離。

呵，忍界天大地大，卻找不到宇智波佐助的容身之處。

因為現實對這個遍體鱗傷的男人，從來都是殘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