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訝異,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這麼平靜?”
夏昀崧一把抓住她的手,被她逗笑,“怎麼?我應該做出什麼反應?”
“擔憂?驚懼?……”柳絮想了想,将心底裡藏着的詞一口氣全部說了出來。
夏昀崧樂道:“你倒是思慮周全。”
他本以為柳絮隻對看熱鬧感興趣,沒成想今日才發生的事情,早已在她心中轉了好幾個圈子。
“這是謝懷自己選擇的路,由不得他人,”夏昀崧頓了頓,又道:“既然他不願走我給他鋪的那條路。”
“那便随他去吧。”
同阿絮分離後,他曾以為夏平南便是他在這世上最後的家人。
為此,他殚精竭慮,隻求她們母子倆能安安穩穩的從這萬丈危樓下來。
可這終究隻是他的想法。
謝懷從始至終看重的隻是皇位。
夏平南亦是如此。
柳絮抿了抿唇,主動窩進他懷中,輕聲道:“别想了,不去那些事。”
夏昀崧搖了搖腦袋,笑道:“唯一還想不通的隻剩下兩件事。”
“我夏氏嫡系一脈被屠的真相,以及長姐到底在瞞着我什麼。”
她沉默閉門不出,放任謝懷動手,定然有原因。
什麼原因能讓她對親弟弟的死緘默閉言。
夏昀崧垂眸,瞳孔中劃過一抹暗色,他很想讓自己不将這兩件事聯系起來。
可是,由不得他不想。
先帝薨逝的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為何第二夜,夏氏一族便被屠滅,無人看見兇手。
能有權力在上京悄無聲息地做這件事的人,絕對不超出一隻手的數。
“今日十七了?”夏昀崧忽地開口,将柳絮抱在懷中,整個腦袋靠上她後頸,閉目淺憩。
柳絮不明所以,“是啊。”
“今年除夕來得早,立冬不足四十天。”
他的聲音悶悶沉沉傳出,柳絮知曉他在說什麼,輕輕拍了拍他的手。
“這上京之事已與你無關,你既舍不得我,待查出你要的真相,随我北上去河間生活如何?”
嘴上說着,柳絮似乎腦海裡已經浮現她同夏昀崧在河間的日子。
她們會買下一處小院,她日常出去當差,夏昀崧便在院裡做些他喜歡的事,或是讀書寫字,或是木工種花。
一不小心,她将心中所想也說了出來。
夏昀崧笑道:“那我豈不是成了你閨中的美嬌夫?”
柳絮側過身子同他對視,一把摸過他的臉,眼中帶着驕傲,“那又如何?”
“我如今可是長樂王麾下的柳校尉,養一個你,綽綽有餘!”
夏昀崧貼近她,近到能看清她臉頰上細小的絨毛,他放低自己的聲音,沉中帶啞,“承蒙柳校尉看重,夏某也不是憑白享福的,不知柳校尉想要在下做些什麼?”
他的眼中滑過戲谑,瞳孔閃着細碎的星光,眼睜睜看着一抹紅暈從柳絮的脖頸染上臉頰。
夏昀崧不肯放過她,将她摟得更緊,低聲強調道:“——什麼都可以。”
柳絮自是不甘示弱,側過臉猛地親了他一口,附和道:“這可是你說的。”
夏昀崧被反将一軍,反而哈哈大笑,柳絮坐在他懷中,也跟着笑。
一瞬間,她們仿佛回到了在南柳村的日子,沒有時刻壓在心中的煩惱和憂愁,有的隻是歡聲和笑語。
白懷岸此時推門而入,看着院中兩人親熱的身影,他頓了頓,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柳絮看了他一眼,他同夏昀崧之間禀告什麼,她從來不過問。
白懷岸也識趣,從來不和夏昀崧打聽這位王妃的背景。
但夏昀崧向來不在乎,隻側着眸子,掃了他一眼,“買回來了?”
白懷岸将手中的瓷白玉盒遞了過去,“買回來了。”
夏昀崧伸出骨節分明的長指,随意将玉盒攥在手心上,扭開盒蓋,裡面是黃潤的藥膏。
他将柳絮的手背了出來,伸出一根手指勾上一些,均勻敷在她手背的刀疤上。
柳絮本就不想讓他看見這些傷口,不适地動了動,想把手縮回來。
夏昀崧輕聲道:“别動,還沒敷好。”
柳絮聞言,安靜下來,眉眼順着看向他,隻能看見他碎發遮擋的額角下那雙格外專注的眼眸。
“夏昀崧,不用這麼講究,我向來活得糙。”
在南柳村時,她從小就要上山拾柴,那雙手早已被磨得不像話。
從軍打仗後,戰場上刀劍無眼,哪有那麼多的功夫去查看自己身上哪又多了幾道刀口。
夏昀崧滿意地看着粗粝的刀口被黃色藥膏塗滿,待藥膏幹後,他重新将她的手握住,輕聲道:“這不是講究,是心疼。”
柳絮默,曾經的夏昀崧隻會紅着臉聽她每天無差别的直白示愛,何時也學會主動調情了?
她欲抽回手,抽不動,反而被夏昀崧重新擁回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