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昀崧今日回府很早,他已重新搬回甯遠王府,隻是門口甯遠王的匾額被剝下。
夏平南犯下幾乎是株連九族的大錯,隻是剝了甯遠王的封号,亦是萬幸。
如今的大門上隻簡單書上‘夏府’二字,端正清雅立在那兒。
他踏進屋時,門内傳來細聲攀談。
猜到是誰,他隻無奈一笑,推門而入,“用膳了麼?”
如今早已過了午時,他在宮中用過膳,可見屋内讨論得如此熱火朝天,隻怕早就忘了午膳為何物。
屋内的人見夏昀崧進來,匆匆忙忙起身行禮,隻留柳絮拿着手裡新出爐,墨迹尚且未幹的話本子,興緻勃勃翻閱,隻回了一聲,“還未,快了,寫完這點再用。”
忽地想起什麼,她扭頭看向肖盼,“肖大人餓了嗎?”
肖盼窘迫搖頭,矢口道:“未曾。”可肚子絲毫沒給他面子,響起一連串‘咕咕’聲,他下朝後直奔夏府,清晨墊肚子的那點東西早就消化殆盡。
可忙起來後,竟絲毫不覺餓得,如今思緒被打斷這才緩過神來。
柳絮連忙讓人備膳,自己将肖盼親手寫下的手稿一一整理好。
肖盼俯身将最後一節故事叙完。
夏昀崧走過來同柳絮一起整理,擡手間,一張紙箋赫然是‘夏松’的大名,他微微頓了頓,一股莫名的羞恥感從腳心蔓延。
柳絮從他手中把信紙接過,嘟囔道:“别弄别弄,你快去忙你自個的事。”
夏昀崧第一次有些後悔當初随口答應阿絮的事。
事情還得回道新皇登基後,甯遠王的惡行在京中傳了許久,竟隻是被奪了封号,京中百姓不滿,更有甚者還在夏府門前扔爛菜葉子和臭雞蛋。
柳絮在府裡氣得滿院走,心底裡把林全釋罵了個狗血淋頭。
夏昀崧不在意這些,隻将她攬了過來,讓她安心。
可柳絮咽不下這口惡氣,正值那日肖盼上門拜訪。
柳絮眼珠子一轉,林全釋可以憑輿論毀人,那她也可以用輿論塑人。
她不會寫沒關系,這不是有個才氣滿滿的肖大人麼。
肖盼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盯上,他扭頭一看,夏夫人正趴在門口瞧他。
他心中不由一寒。
當夜,柳絮便将自己的計劃大緻說于夏昀崧。
夏昀崧沒指望能有什麼效果,可能讓整日呆在府中的阿絮打發些時間,那便極好,于是溫聲允諾。
柳絮說幹就幹,第二日便忽悠了肖盼上門。
肖盼初次一聽,當即拒絕,他乃進士出身,善詩賦,能作文,怎可寫這種混迹于市井的俗文俗語。
柳絮哀歎兩聲,“可惜我家夏郎,一身賢才為國,于亂局之中舍己定勢,難道就任其遭受屈辱,罵名遺千年?”
肖盼嘴唇嗫嚅,心中糾結萬分,最後隻能閉眼妥協,“夏夫人,在下願寫。隻是這作者署名,在下實在…….”
若是讓同僚們知曉他寫這等俗文,定然不齒。
柳絮隻要他這句話,欣然道:“隻要肖大人願寫,一切都不成問題,署名随便取個便是,不重要。”
她早已想好大綱,全數說與肖盼。将夏昀崧吹得如天神降臨,既清冷避世,又因悲憫而不得不入世,救萬民于水火,拯天下于危難,非凡人哉。
肖盼聽得眼皮直顫,再這麼下去,夏大人快羽化飛升了。
柳絮正說到夏松乍逢林逝,見其惡毒,手指微動,一股無形之氣瞬間将其扇飛,林逝…….
他張口打斷,“夏夫人,這不合理。子不語:怪力亂神。”
“夏松怎會在不接觸林逝的情況下,便将其打飛!?”
柳絮正說到興頭,容不下有人質疑,張口反駁:“怎麼不會?你沒見過不代表不存在!”
“這是故事效果!故事效果!不打林狗賊,難解恨氣!”
肖盼忍,補充道,“弱化些便好。”
柳絮繼而繼續自己的神思遐想,“再說林逝此人,本以為隻是個小喽啰,誰知其手段了得,竟能招出十萬陰兵,打得夏松措手不及。”
肖盼忍得額角冒出青筋,終憋不住,“夏夫人,這十萬陰兵從何而來?”
柳絮義正言辭,“不反面吹一吹林逝,怎麼能正面烘托出夏松的厲害?”
肖盼再不忍聽她思緒漫遊,隻匆匆道:“我先寫上一回給您看如何?”
柳絮等的就是這個,欣然托腮,命人奉上早已備好的筆墨紙硯,“好啊,寫吧,我等你。”
肖盼:…….
肖盼不愧是官士出身,即便柳絮想法漫天,他也依舊在其中提練出關鍵之處,思及寫書目的,又詳盡加上史實,真假摻合,邏輯通順。
雖第一章隻是簡單論述夏松身世,一切都還沒開始,可懸念、暗示等一應俱全,留下足夠的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