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闵和竹隻能這麼說到,中止了他們這場并不愉快的談話。
他睡得并不安穩。
夢裡,他又回想起高中最後的時光。
他們早在高三上學期退出了籃球社團,但在畢業前夕,被邀請和學弟進行一場友誼賽。
他們被拆散、混合,重新組成不同的隊伍。
這場比賽記憶的色彩已經淡去了,他曾經隻記得這是他和蘇承望最後一次并肩作戰,叫他偶爾在夢中重回賽場,清醒時都會生出懷念。
可這一次,他竟對身邊的同伴“熟視無睹”,餘光無意瞥見的人影,占據了他注意力的全部。
看不清五官,闵和竹卻能強烈地感知到對方的身份。
是陸堯硯。
如同另一個他一般,了解他每一個腦中閃過的念頭,緊緊跟随他,如影随形地幹擾着他的決斷和行動。
他奔跑,嘗試換位……但無論他怎麼對抗,都沒法甩開陸堯硯。
最終,他感受到球從手中滑落,就在他驚詫的瞬間,一股重壓将他擊倒。
闵和竹猛地驚醒過來,可半夢半醒的恍惚間,他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被陸堯硯撞倒的感受殘留在腦海中,又或者,是陸堯硯壓到了他的身上,如同肉食動物撲倒自己的獵物。
闵和竹緩了一會兒,慢慢意識到先前不過是他的夢。
他喘着氣,平複着過快跳動的心髒,直到呼吸平穩,他才驚覺今天還要上班,于是翻找起自己的手機确認時間。
早上六點多,他昨晚恐怕隻睡了三四個小時,怪不得五髒六腑都有輕微的疼痛感。
他思考着自己要不要請假,餘光不由自主地掃了一眼陸堯硯的身影,卻發現他身旁的床榻空空如也。
“陸堯硯?”
他下意識喊到,可房間裡無人回應。
闵和竹敲了敲自己的額頭,覺得自己真是被陸堯硯那一套接一套的話術洗腦了。
他竟然越來越在意陸堯硯的“存在”了,這樣的變化令他感到不安。
闵和竹決定洗漱離開,把房錢結清。
就在他刷牙的時候,房門打開的滴滴聲攪亂了他的計劃。
闵和竹探出身子去看,瞧見手上提着早點的陸堯硯。
“和竹,來吃早餐。”
經過了一夜,陸堯硯的臉上渾然看不出先前的失落了。
同樣是睡得很少,陸堯硯看上去比他精神得多。闵和竹不免為基因的差異感到了不公平。
“多少錢,我轉給你。”
“再不吃就冷了。”陸堯硯沒有正面拒絕他AA的提議。
然而雖然這麼說着,闵和竹卻感受到了他語氣不同尋常的“冷淡”。
但也不過是普通的語氣罷了,為什麼他會覺得陸堯硯冷淡呢?
闵和竹用冷水洗了把臉,将心裡奇怪的念頭驅趕出去。
他在桌邊坐下的時候,陸堯硯已經吃起來了。
闵和竹把分給他那頭的一次性筷子掰開,陸堯硯好像變得冷淡的想法越來越清晰。
如果是平日裡,陸堯硯應該會——
不,陸堯硯為什麼要“應該”為他做什麼事呢?
闵和竹為自己心裡不停浮現的、古怪的,似乎理所當然應該得到,卻沒有得到滿足的不滿,感到了疑惑。
他慢慢咀嚼着陸堯硯帶回來的面條,可食不知味。
他情不自禁地比較起陸堯硯和商家的廚藝水平,又驚覺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
他明明意識到了陸堯硯對于他生活的入侵,卻還是無法阻止一切的發生。
是陸堯硯對他太過窮追不舍,還是他的意志不夠堅定?
闵和竹吃了幾口就沒胃口了。他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豆漿,胃似乎還不飽足,但他對食物已然興緻缺缺。
然而陸堯硯卻沒有說什麼,隻是把自己的那一份吃完,才開口問道:“還去上班嗎。”
闵和竹盯着他瞧,已然看不出面前這個陸堯硯,和昨晚那個在他面前可憐巴巴的男人,是同一個人。
這時候,陸堯硯更像是饒樨口中那個年輕有為、生人勿近的老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生出一股淡淡的遺憾,但一種熬夜過後、胸腔裡生出的鈍痛阻止了他繼續思索下去,隻是答道:“請假就沒有全勤了。”
陸堯硯因為他的回答笑了一下,但沒有接着他的話說下去。
以至于在闵和竹看來,陸堯硯不過是出于禮貌才以微笑回應,而非專注于和他的對話。
……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