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堯硯沉默了許久,等到車來了,他才緩過神來似的,扶着闵和竹上了車。
他們兩人一路無言,到下車的時候,闵和竹已經陷入了半夢半醒。
他在迷迷糊糊中,随着陸堯硯下了車。可自己沒法站穩,隻能倚靠在對方身上。
“和竹,我背你回去。”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陸堯硯就讓他趴在了自己背上。
闵和竹被雙腳突然離地的感覺驚醒,猛地環住了陸堯硯的肩頸。
陸堯硯一聲不吭,甚至沒有像前晚那樣抱怨,倒讓闵和竹有些說不清的滋味。
這個點還不算晚,但不少人剛剛下班的人。大家都疲憊地拖着身體往住處走,無心關注周圍發生的事。他們看上去雖然親昵,但也不會被人用異樣的眼光注視。
闵和竹趴在陸堯硯的背上,感覺自己像是附着在寄居蟹身上飄蕩的海葵。
“陸堯硯,追你的人肯定很多吧。”說完這話,闵和竹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果然,陸堯硯隻反問到:“怎麼突然說這個。”
他這麼說,倒有些明知故問的意思了。但話題已經被提出,戛然而止反而顯得他心虛。闵和竹隻好繼續說下去:“公司裡是不是也有很多人要你的聯系方式啊。”
“還好吧。”陸堯硯不鹹不淡地應到。
“還好吧”這樣的答案,說出來委實有些低調炫耀的味兒。
闵和竹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該報以羨慕的心情,隻是在聽見陸堯硯這麼回答的時候,他無端地想到,蟹終究會換殼,海葵也會有新的居所。
“你說的話也太拉仇恨了。”
“羨慕我?”陸堯硯笑了一下。
闵和竹嘴唇動了動,沒想到自己要怎麼回答。于是不過是公式化地應到:“羨慕你也不奇怪吧。”
陸堯硯卻冷不丁地問到:“你覺得别人喜歡我,對我來說很重要嗎?”
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有人會希望自己不被人喜歡嗎?闵和竹想,就算是他,也會保持最低程度的與人交往。
“對人來說很重要吧。”
“對我來說……其實沒什麼意義。”
好嚣張的發言。這就是人緣好的底氣麼?“看來物以稀為貴。”
陸堯硯沒接話。
闵和竹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喜歡你的人很多,你才不在意吧。”
“和竹,你總是重複“喜歡我的人很多”這種話,我得告訴你,你颠倒了因果。”陸堯硯的語氣堅定,就像是做演講似的。
闵和竹有點詫異陸堯硯這突然的嚴肅:“我這不是在誇——”
“他們喜歡我,是因為我擁有的條件,但你是我擁有這些條件的動力。所以我為什麼要喜歡那些人?”
闵和竹忽然有些喘不過氣。
他把臉埋在陸堯硯的背上,還是能感覺到血液往耳朵沖的熱量。
陸堯硯就不擔心其他人聽見嗎?這種話說出口,和大庭廣衆下告白有什麼區别?
為什麼陸堯硯總能這麼坦然地說出驚人之語……
心髒跳得太快了,以至于闵和竹不得不提高聲量說話,來遮掩自己喧鬧的心跳聲:“你有沒有想過,這是因為你還沒有确定到底想要什麼。”什麼才是能助力你未來生活的條件。
“我很清楚。小學時候我就在想,有一天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陸堯硯搬出太過遙遠的記憶作為論證,闵和竹感覺頭暈目眩。
他想,他大概是喝得太多了,竟然沒用“有什麼證據”雲雲,把陸堯硯的話堵回去。而是嘴巴不由自主地提起腦子介懷的事來。
“你昨天在生什麼氣。”
陸堯硯沉默了一會兒,吞吞吐吐到:“我在嫉妒。”
“嫉妒?”闵和竹頓了頓,明白了陸堯硯的意思,“你在嫉妒我和他們吃飯?”這有什麼好嫉妒的。他當時食不知味,隻想趕快回去。
陸堯硯卻答非所問:“你總是隻會為他難過,我……不想看到你這樣。”
可是現在讓我難受的是你,闵和竹默默地在心底講到。
他不知道這種情緒應不應該被定義為“難過”,隻覺得一想起來,就不由自主地煩悶。
“我不難過。”
“你不是情緒不高麼。”
這不是你招惹的嗎?闵和竹心煩意亂地講到:“我果然還是讨厭你。”
“……是嗎。”
“讨厭你……若無其事的樣子。”隻有我一個人在煩惱嗎?
“……”
在回到樓道之前,陸堯硯始終沒有開口。闵和竹在等待中打起了盹,直到對方喚到他的名字:“和竹,到了。”
闵和竹勉強睜開眼睛,咕哝了一聲,表明自己醒着。
“我送你回去。”
闵和竹沒說話,隻是默默地摟緊了陸堯硯。
“我會等你睡下再走。”
“不要。”闵和竹小聲說到。
“什麼?”
先前的話說出口,闵和竹便有了種破罐破摔的坦然:“我不想一個人。”
“和竹……”
“你又要扔下我嗎?”
陸堯硯的身體肌肉繃緊,他猶豫了一會兒,才說到:“你喝醉了。”
“也許吧。”也許正如陸堯硯所說,他今晚攝入的酒精太多,以至于理智無法控制他的言行。由感情來支配行動這回事,對他而言還是太辛苦了,“算了,放我下來吧。”
陸堯硯這一次卻沒有說話,隻是動起來。
“我自己回去。”
陸堯硯不聞不問,走到了自己住處的門口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