懼怕當中懷抱一絲希望,玩家們為焦慮所纏繞,難以入眠。
輾轉反側,一整天的勞累終究使得玩家們沉沉睡去。
一大早,顧雨霖又是頭一個醒來。
設置的鬧鐘剛響,她擡手拂過手機屏幕,眯起眼看時間。
淩晨六點三十分。
太陽還不見蹤影,人體感受到的溫度偏低。
顧雨霖的長袖襯衫很單薄。
昨日吃飯時酒館老闆提醒過玩家,小鎮的天氣變化極端,尤其太陽落山後,需要厚重外套保持體溫。
她沒有拿皮大衣,依舊穿着來時的衣服。
并不是因為她身體好,隻是她在第一關之後花掉全部獎勵積分,換取了體溫恒定的特異功能。
這種在玩家們看來浪費的功能,卻讓顧雨霖一見傾心,哪怕用掉玩家眼中珍貴的積分也無所謂。
小鎮不僅溫度變化大,風沙同樣難以預測。
玩家們昨天運氣不好,剛下車被沙子糊了一臉。
導遊帶隊,大家低頭朝酒館跑,進了酒館後風沙卻詭異地停下。
後面玩家出去巡邏,紛紛戴上小鎮居民們贈送的領巾,用以抵禦風暴引來的飛沙走石。
顧雨霖聽了一整夜的風聲,一直處于半睡半醒的狀态,手機輕微震動對她來說都像是地動山搖。
尤其是夜間樓闆時不時發出噪音,像是有人走來走去,對睡眠質量影響很大。
她換好衣服推開房門,走廊裡沒有動靜。
樓梯離她房間很近,下去就是酒館大門,隻是與大廳隔着一道隔牆,想出正門還需要老闆拿出鑰匙開門。
走下樓梯,雖然細微,但是大廳裡有滴水的聲音。
嘀嗒——
隔着窗戶看過去,黑燈瞎火,模糊不清。
顧雨霖打起呵欠,她沿着走廊繞過一圈來到後院。
清晨風沙減弱,視野變得清晰,總算能看清荒野的全貌。
遠處起伏跌宕的山巒,綠色與黃色混在一起,裸露的石岩坑坑窪窪,像被啃後氧化的蘋果。靠近小鎮的大部分地面被黃沙覆蓋,隻有薄薄一層草皮,勉強看着順眼。
馬群早已清醒,草場上分散開來,大部分甩着尾巴低頭啃草。
有一匹落單的馬躺在地上,背上有五道深可見骨的爪痕,看起來時日無多。
顧雨霖收回視線,在水井邊打了桶水,用來洗臉漱口。
等她擦幹淨臉,後門被推動發出聲響。
來人是酒館老闆。
“起這麼早?”
他看見受傷的馬,歎了口氣,“沒躲過啊。看來活不過今晚了。”
顧雨霖點頭,“我喜歡早起練琴。”
她在撒謊。
酒館老闆并沒有質疑,隻是提醒她,“先吃點飯吧,這麼早練琴會把其他客人吵醒。”
“早飯吃什麼?”顧雨霖問,“我可以幫忙。”
“好啊!這麼多客人,我還擔心來不及呢!”
酒館老闆飛快洗了把臉,灌滿兩大桶水,拎進屋裡。
“快進來吧!小心風沙又要刮起來了。”
進屋前顧雨霖再次望了眼天邊。
灰色天空與蒼茫大地看不出分界線,被狂風掀起的沙石攪和在一起,其中似乎有幾點黑影在快速移動。
她關緊房門,轉身走進後廚。
酒館老闆正在燒火,他絮絮叨叨,“這風還要刮一天呢,希望明天能好點……”
培根放在鐵盤上炙烤,滋啦聲響,激出多餘的油被用來煎蛋,很快小小的廚房裡便充滿美味的香氣。
顧雨霖将櫃子裡的幹淨刀叉拿出,轉身的瞬間,她看見大廳裡一張桌子上,有液體正從天花闆滴落。
原來她并不是幻聽。
“老闆,你這裡漏水?”
“漏水?”聽到這個詞,老闆很新奇,“你說我這缺水還有可能……”
“啊!——”
刺耳尖叫聲打破平靜,伴随着太陽升起,借助日光,顧雨霖終于看清桌面流淌的液體顔色。
是紅色。
“出什麼事了?”
老闆手忙腳亂将做好的培根蛋放在一邊,擦了擦手走出廚房,卻猛地停下腳步。
他也看見了大廳的景象。
顧雨霖拍拍他的肩頭,“上去看看。”
顧雨霖和老闆趕到的時候,二樓一間房門口被圍了裡三層外三層。
邱薇從房間裡出來,看見顧雨霖,搖了搖頭。
人已經沒了。
顧雨霖走上前,透過人群縫隙朝裡面看去。
整間屋子被紅色浸泡,連天花闆都留有殘存痕迹,十分刺激眼球。
窗戶大開,木制窗框被風吹得吱哇亂響。
男性玩家呈大字形躺在床上,瞪大眼睛,似是看見了令他震驚的存在。
是二次進塔、對g小調感興趣的胡毅。
他的喉管被剖成兩半,裂口一直蔓延到胸前。骨頭内髒亂七八糟地翻開,碎肉邊緣已經泛白,幾乎慘不忍睹。
不少玩家彎腰嘔吐,一大早沒有進食,隻能吐些酸水。
邱薇面色蒼白,不敢去看屋内情形。
她見到顧雨霖和老闆一起上樓,不由問道:“你在樓下?”
聲稱自己剛上大學的女玩家與死者住隔壁,她早起出門正好路過,死者房門大開,被她瞧了個正着,尖叫聲令其他玩家從睡夢中醒來。
玩家們從房間裡走出,被噩夢般的場景徹底震醒。
“你?你為什麼不在房間?”
一名矮個子男玩家驚恐地看向顧雨霖,“是不是你幹的?!”
聞聲,不少玩家朝顧雨霖遠處退開。
同時他們也為顧雨霖讓開了一條路。
顧雨霖沒有理會,走進房間,近距離觀察屍體。
“她是不是npc?怎麼會一點反應沒有?”
“從昨天我就看她不太對,她就算是玩家,肯定也不是什麼好人。”
“瞎說什麼?”
“瞎說?這很有可能就是她幹的!”
“聽說精神有問題的殺人犯都會重回自己的犯罪現場,你看,她這就是……”
“你們說我是殺人犯啊——”
顧雨霖微微朝前傾身觀察胡毅,發現他右手攥緊一枚紙片。
似乎是從床頭櫃子上的樂譜慌亂撕下,抓在手裡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