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彥神情恍惚，雙手無意識揣進墨綠色工裝褲的口袋。

這讓他感到一絲慰籍。

至少有了安全感。

指尖碰到皮質觸感，江彥從肥大的口袋裡摸出一個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紅色皮質活頁手帳本，側面筆套上挂着一支普普通通的筆。

江彥翻開本子，除了封面頁大大的英文logo，前幾頁空白一片，像是從未用過，直到中間幾頁才有字迹。

看見自己的名字，江彥上下起伏的心總算落回實處。

即便他沒證據，但他就是能确定那是自己的名字。

很快，他找到洛川甯的名字，還有特調局，祁星巡。

腦海中似乎撥開了濃重的迷霧，原本還模糊的記憶瞬間變明晰。

他是來這裡找洛川甯的。

可洛川甯呢？

江彥單手合上手賬本，看向身邊露出友善笑意的蕭全。

“你認識我。”

“不認識。”蕭全搖頭，“我對你沒有任何印象。”

他看向長桌那端，崩潰的母親癱坐在地，絕望地号啕大哭起來。

“有一個我信得過的人告訴我，跟你搞好關系很有必要。”

“是嗎？”

江彥顯然不信。

可惜他在這裡找不到洛川甯的蹤迹，隻能先在蕭全這套些消息。

蕭全對村寨的熟悉程度令江彥暗自咋舌。

連供奉黑羊娘娘的消息都是他告訴江彥。

在擲杯三次得到結論都是黑羊娘娘同意後，村民們喜上眉梢，手腳利落準備貢品和開山洞需要的炸藥。

隻有那名即将失去女兒的母親面如死灰。

看着眼前詭異的一幕，江彥突然問蕭全，“你救過她嗎？”

“沒有。”蕭全答道，“隻要巴比倫塔還存在，這一幕就會永遠重複。我沒這個能耐，也懶得花這個心思……怎麼？你想救她？”

江彥搖搖頭，“我也沒有這個能耐。”

他隻是不合時宜地想起洛川甯。

這個傻子多少會努力一下吧。

“尤其是我看見那一頁——”

鋒利的斧頭深深砸進樹幹，江彥用肩頭毛巾擦去額頭的汗，“我想，第一次失敗沒準就是因為我們救下那個女嬰。”

洛川甯若有所思，目光劃過跌落半山腰的火柴小人。

小人旁是一串英文。

Shub－Niggurath

黑山羊母神。

克蘇魯神話中的外神，産生自萬物之源阿撒托斯産生的黑暗，是萬物之母，生殖能力的根源。

“失敗倒是很能理解。”

江彥奮力舉起斧頭，“畢竟我們兩個肉體凡胎，怎麼可能幹得過黑山羊母神這種玩意……呵！”

被砍斷一半的樹幹不堪重負，朝江彥相反方向倒去。

“不，我們肯定是有足夠的把握才會下手。”

洛川甯扭頭看向不遠處聚集的人群，他們正在搬運無數的箱子與工具，看起來動靜不小。

“你說的那個蕭全，他是玩家還是npc？”

洛川甯又翻過一頁。

羅馬數字2和簡筆畫小人。

中間一個大大的叉，兩側是指向相反方向的箭頭。

“不知道。”江彥擦了把額頭的汗水，“第二次，我隻能揣測是我們想法不一緻。”

見洛川甯看完，江彥将斧頭丢過去，擡起手指示意。

洛川甯穩穩當當接住斧頭，把本子遞到江彥面前。

江彥收起本子，背靠大樹，“玩家吧。”

擁有自己意識的npc會影響關卡的評級，黑羊寨沒有發生過變動。

換作洛川甯掄起斧子砍樹，江彥指點道：“往下，先斜砍，再換方向。”

“是嗎？”洛川甯打量過樹幹，開始動手，“你說，我們這段對話會不會發生過？”

江彥腦補自己和洛川甯無限循環砍樹流程，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可不要跟洛川甯纏纏綿綿變成吳剛2.0，砍樹砍到時間盡頭。

洛川甯有一點沒說錯，不做足準備，他們不會光憑一腔孤勇便去行事。

他們失敗了兩次。

所以，單純阻止祭祀流程或者直接攻擊母神都隻會引發下一輪循環，無法徹底打破循環。

那該怎麼做？

江彥有些受挫。

遇見洛川甯帶來的安心被虛無替代，破局辦法隻能一次又一次試下去了嗎？

高高的神木倒下，帶起風旋，打斷江彥的思考。

“我能在第二天單獨進入，說明循環可以被打破。”

洛川甯将斧頭朝下，雙手搭在手柄頂端，“或許，我們想錯了方向。”

打破循環，不一定非要破壞什麼。

“在我們之前，能夠成功離開黑羊寨的玩家勉強湊夠一隻手。”江彥将神木踢到一邊，跟先前砍斷的木頭堆在一起，“說說看，有何高見。”

破壞祭祀的辦法他能想出不重樣的，可惜隻是破壞祭祀顯然無法通關。

在他們之前，那麼多高手都隻能選擇避開這關。

如果可以，江彥也想避開。

誰都不會自尋死路。

他從未高估自己能耐，卻低估了蕭凜的歹毒程度。

洛川甯一斧頭将木頭砍成兩半，“暫時沒有。”

“哈哈——”

安靜的林子裡，有人笑了出來。

是女孩子爽朗的笑聲，沒有刻意僞裝。